随着讨董联盟的成立,颍川也不可避免受到波及,原来由朝廷任免的太守被董卓朝廷召回,随之而来的是讨董联盟自己的任命。
讨董联盟成员之一的李旻被任命为颍川的太守。
而讨董联盟的军队安排则是袁绍、王匡屯河内,冀州牧韩馥做大后勤供给粮食,攻击洛阳北面。
兖州的刘岱、张邈、张超、袁遗、鲍信、曹操屯酸枣;
孔伷屯颍川,攻击洛阳东面。袁术、孙坚屯鲁阳,攻击洛阳南面。
颍川郡,正值春耕时节却处处可见刀兵之气。
这座位于洛阳东南三百里的要冲之地,东接陈留、南邻南阳的地理格局,使其成为讨董联军东线战场的咽喉所在。
郡内九县十三城,人口稠密冠绝豫州,但此时街道上往来者多是身披皮甲的士卒,田间劳作的农人脸上都带着惶惶之色。
颍川城外的官道上扬起阵阵烟尘。
新任太守李旻的马车在三百亲兵护卫下缓缓驶入城门,车帘缝隙间露出他紧锁的眉头。
城门口迎接的佐吏刚要开口,却见后方突然奔来数骑,为首者手持令旗高喊:
“讨董联军军令!孔豫州部即日进驻颍川!”
董卓专权当初,用周毖等人之言,任命孔伷为豫州刺史。只是没想到孔伷直接跳反。
但郑泰曾评价:“孔公绪清淡高论,嘘枯吹生,并无军旅之才,执锐之干”。
孔伷没有军事才能,颖川基本上依赖李昱。
孔伷和李昱率三万豫州兵入驻颍川,首要的问题就是军队的补给和招募问题。
但是颍川人多地少,土地紧张,兼并严重。此时颍川的粮食储备已捉襟见肘。
据郡府簿册记录,官仓存粮仅够维持半月,这还要归咎于前任太守在董卓征调令下将半数存粮押送洛阳。
更为棘手的是,颍川郡实际耕地面积仅占户籍田亩数的四成,大量良田被标注为“军屯田”“义庄田”等名目,实则尽入豪族囊中。
一些官田也被地方豪强各种名义侵占。
其中以阳翟郭氏的地产最为豪强,颍川大部分土地都在黄巾之乱时被抵押给颍川郭氏。
李昱一上任,就开始派人丈量土地。首先从小地主开始,基本通过强征土地和威逼利诱的手段拿回土地。
孔伷在颍水北岸划出二十里军屯区。
为防豪族破坏,在襄城、阳翟、长社三处要地设置督农校尉,各领两千兵马驻守。
初至颍川,便令主簿带二十名算吏、百名衙役展开土地丈量。
这支队伍从许县开始,手持丈量绳尺与竹简图册,逐村核对田契。
首当其冲的是许县乡绅王琮,其家族以“代管田地”之名占据官田三千亩。
当衙役在田间钉下界桩时,王家竟派出百余家丁持械对峙。
李昱闻讯亲率五百精兵驰援,将为首者当众鞭笞,火光中烧毁伪造的田契文书,此举震动颍川十二县。
对于中小地主,李昱采取“五抽一”的征田令:
凡田产超过百亩者,须交出两成耕地作为军屯。
阳城张氏为保祖产,暗中向孔伷献上三十匹战马,换得“义捐”之名免除征田。
这种明暗交织的手段,半月内便收回官田八万余亩,但同时也埋下隐患。
对于大地主豪强,孔伷和李昱先是商议通过合作来暂时使用土地,对于合作的地主也能行个方便。
对于不合作的地主,就中断了一切官方的合作,吃拿卡要,处处为难。
李昱下令开凿五条引水渠,却遭遇襄城庾氏阻挠——水渠要穿过庾氏祖坟所在地。
双方在庾家坡对峙七日,最终庾氏同意迁坟,条件是战后授予其子侄三个县区职位。
这种权钱交易如同瘟疫般蔓延,到四月底,新募的两万屯田兵中,竟有三千人是带着田契来换军职的富家子弟。
但是对于世家大族的态度比较谨慎,面对颍川四大世家,李昱的策略转为怀柔。
基本上以招抚为主,其中人脉关系错杂,颍川氏族好几家在朝廷中任职,军队也不好强征。
荀彧离开颍川时留下的政治遗产,此刻成为棘手难题。
荀氏虽举族迁往冀州,但其门生故吏遍布郡县。
管家表面配合新政,暗中将丈量田亩的数据抄送冀州。
当李昱欲征用荀氏旧宅作中军帐时,不久就收到袁绍来信“颍川荀氏,四世三公,宜存体面”,只得改征隔壁空置的钟氏别院。
为了维持军队和继续招募扩大,李昱就想要和世家大族协商,拉取投资。
在阳翟城醉月楼设宴当日,长社钟氏仅派来管家赴宴,襄城庾氏送来十车粮草却未遣族人。
自从荀彧颍川大会之后,有实力的世家大族都外出避祸,他们留在颍川看家护院的家资也不是很多,导致李昱筹资很不顺利。
为筹措军资,李昱重重设卡,对往来商船抽十税一。
来自荆州的粮船、徐州的铁器、冀州的战马在此汇聚,阳翟城日收关税可达五十万钱。
但此举触动了上司汝南袁氏的利益,袁术派孙坚部将黄盖率水军拦截商船,迫使李昱让出两成关税方才罢休。
孔伷的军营里,辎重官正在统计粮草。
按联军部署,东线需维持五万大军三月之需,可眼下存粮仅够半月。
“颍川百姓的口粮都被刮了三层,”老军需官低声抱怨,“再征下去,怕是要官逼民反。”
这话不假,阳翟市集上粟价已涨至每石两千钱,是战前的二十倍,饿殍开始出现在城郊的官道旁。
太守府正堂,李旻将丈量簿重重摔在案上。
竹简散落处,墨迹未干的数字触目惊心:全郡在册官田仅剩七万八千亩,尚不足高祖时的三成!
更可气的是,这些所谓“官田”多是山间薄地,而颍水两岸的膏腴之地,十之七八标着“郭氏别业”的朱红印记。
次日,官府的丈田官亲赴颍阴郭氏坞堡。
李昱望着远处被积雪覆盖的麦田,那里本该是朝廷的屯田区,如今却插满了“郭”字界碑。
这座旷远的庄园,箭楼高耸,护城河环绕,俨然国中之国。
城东二十里的石梁坞,郭氏庄园的望楼上,郭嘉凭栏远眺。
这个占地千顷的坞堡,墙高五丈,箭楼林立,坞内阡陌纵横,竟有良田八百余顷。
自黄巾之乱起,颍川半数土地已悄然改姓郭氏。
面对李昱的请求,郭嘉并不是不懂变通的人,当然也是看着给点。
并不是郭嘉吝啬,而是随着战争局势变化,粮食会更加紧张。
郭氏商业主要以药材为主,兼以盐铁为重,这些随局势恶化倒是会更加抢手。
然而唯独缺少了粮食产业供给的基础。
郭府一切用粮,一部分是郭府土地上的民屯和军屯,这些产出全部自用;另一部分供给商队,主要来自调配和买进。
因此,像粮食这种战时紧张物资,郭嘉自然不会轻易抛出。
但是私下该给的都不差,面对郭府送来的宝物珍馐,正直还有点固执的李旻竟然拒绝了,还放言称李太守只收授军粮。
这分明就是再拿老郭家立威!
李昱第三次投递拜帖时,郭嘉正在府内研究新的仙丹配方自然是推脱不见。
阳翟城西的郭氏药铺后院,二十辆牛车正在装载晒干的益母草。这些本该运往徐州的药材,此刻全数转入了地下仓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