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柳七这一副天塌了的样子，刚认识他不久的秦诗月与牛大春还不明所以，演武场上此刻却已经笑倒了一片。
“唉。”柳七哭丧着脸，“早听说秦二公子俊逸非凡，若早知道你是庚队的总旗，我柳七无论如何也不会来这里。”
秦霄嘴角含笑，“什么七?”
柳七站起身，苦笑着抱拳行礼：“参见总旗，在下柳七，‘七寸’的七。”
“哦……”秦霄故意拉长了声音，随即也抱拳回礼，“在下秦六，请多指教。”
在这个世界，一寸大约相当于前世的三公分。
闻言，柳七眼前一亮，笑道：“原来总旗是同道中人，不过看来是属下稍胜一筹。”
秦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初始状态。”
柳七顿时肃然起敬。
初来乍到的秦诗月与牛大春，都听过柳七的这番自我介绍，本以为这是他擅长打人要害的意思，但此刻听着两人的对话，这莫不是某种黑话？
“唉。”柳七又叹息一声，“队长是同道中人虽好，可惜有你在，我玉面郎君的名号都不好说出口了。”
我才不想和你做同道中人……秦霄轻笑道：“什么破名号，本官给你重新想一个，就叫腰王好了。”
妖王?
秦诗月心中嘀咕，妖王是妖族对应天人的强者，这莫非是一语双关，既说实力高强，也说外貌妖艳？感觉还不如玉面郎君，难怪是能想出小白这个名字的人……
然而，柳七却拍案叫绝：“好名号！寥寥二字道尽我平生所学，太适合我发挥人生价值了，不愧是头儿！以后我就是腰王柳七。”
秦诗月摇了摇头，两个人品位都好差。
庚队五人首次聚首，秦霄引领众人作一番简短的自我介绍，谈谈各自功法路数，便宣布解散了。
小队刚刚成立，也不会安排什么公务，其余三人一有空闲便扎进了演武场，武修一途确实离不开勤学苦练。
眼下就剩兄妹二人，秦诗月并未询问兄长何以缺席训练。她很清楚对秦霄来说修行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也听师兄们谈论过，他的武艺已经到了非常精湛的地步，寻常练习，恐难再进。
瞥见妹妹仍在研读，秦霄起身准备在心宿所逛逛，不料衣摆刚飘过门槛，身后便传来小巧绣鞋摩挲青砖的细响。
“怎么了，诗月，想跟哥哥多亲近亲近?”秦霄倚着廊柱轻笑。
秦诗月表情淡漠，“只是好奇，你们刚才说的七寸是什么意思?”
“自然是……”秦霄眼神乱飘，“要害的意思，难道你不懂？”
少女神色中闪过一丝鄙夷，“你当我三岁小孩?”
“就是要害的意思，我对天发誓！”秦霄举起四指。
秦诗月狐疑地移开了视线，眉宇间依旧存疑，“我还是不信，感觉你和那柳七都不是什么正经人。”
二人途经演武场门口时，秦诗月远远投去一瞥。
演武场内，柳七正以诡异姿势倒挂在木桩上练腰，镶着金线的腰带在阳光下晃得刺眼。
“练腰腹有何玄机？为何偏偏此处下功夫？”少女神色疑惑。
“……”
秦霄抹了把额角不存在的汗，沉思了片刻，说道：“正所谓力从地起，劲由腰生，腰马合一方能力贯全身……”
他边说边比划马步姿势，玄色衣摆扫起满地落叶，“所以说，腰腹是武者的重中之重。”
秦霄知道妹妹是个彻头彻尾的学园派，江湖经验无限接近于零，当场就胡编乱造起来。
“也不至于只练腰腹吧？”秦诗月依旧疑惑。
“或许是武学所限，比如贴身体术、身法挪移，皆需腰劲支撑……”秦霄继续胡诌。
“但柳七说这是飞黄腾达之道。”少女突然打断，狐疑的目光像要把哥哥钉在地上。
“这……”秦霄一时回答不上来。
正当他试图帮柳七找补时，路过的大胡子武修突然噗嗤笑出声：“柳七说的对，腰腹练好了，对男修可不就是一条通天之道。”
见有其他人佐证，纯洁的少女一时信以为真，但忽然注意到了一个关键词，“男修?”
眼看妹妹要想歪，或者说想正，秦霄连忙补充道：“女修亦然，练好腰腹，方能坐稳升职器。”
“哈哈。”大胡子笑得前仰后合，直拍大腿，“是极是极，女修亦当注重腰腹。”
他临走前冲秦霄竖拇指：“本以为秦二公子是在妹妹面前不懂装懂，不曾想，是在下浅薄了。”
兄妹二人面面相觑，雪袍少女冷哼一声，她已经不信任这个便宜哥哥了。
秦诗月冷着脸拽住路过的蓝袍术士，询问他刚才的问题，外援术士当即脸色骤变：“小师妹你竟与柳七同队？千万要离他远点，可别上当受骗了。”
只提腰腹便能想到柳七，这人是有多臭名昭著……秦诗月黛眉微蹙：“师兄细说。”
“那柳七是一年前被金乌卫收编的江湖散修，一来就带坏了一大批人跟风练腰腹。这厮整天不想着好好修行，满脑子都是想傍上有钱有势的女人，还说这才是底层武修的出路。小师妹你这样的肯定会被他盯上，速速禀明监正换队方是上策！”
“诶诶诶，别挑拨离间。”秦霄拎着妹妹后领将她拖离三步，挥舞玄色袖口将蓝袍术士赶走，“和别的男人保持距离是对的，诗月虽然现在不算富婆，但也是未来可期的优质股，不过换队就没必要了。”
秦诗月不悦地挥开兄长的手，语气隐隐有几分不屑：“你不会也赞同他那份歪理吧?”
“有一说一，这也不是完全的歪理。武修想向上爬，傍上有钱有势的女人确实是一条路。”秦霄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腰牌穗子，忽然侧头轻笑，“如果我混不下去，应该也会尝试吃软饭这条路吧。”
秦霄想到了他自己，如果他没有系统，没有圣体，没有穿越者的记忆，没有秦老登的东山再起，没有夏雪璎的婚约，没有老剑神，没有监正，没有青龙使……咦，好像没有的要有点多。
总之如果他真的单纯只是个被抄家的纨绔，腰腹说不定练得比柳七还勤。
“一丘之貉。”秦诗月眼神鄙夷，星纹白袍随着后退半步的动作泛起涟漪。
你后退半步的动作是认真的吗……
“啊对对对，哪有男人不想吃软饭的。”秦霄厚颜无耻地承认了，突然凑近妹妹耳畔，惊得她鬓边青丝乱颤，“若我流落街头，诗月可愿赏我口软饭吃？”
少女猛地别过脸去，日光将她耳尖染成剔透的玛瑙色。远处传来兵器相撞的铿锵声，却盖不住她心底那声斩钉截铁的应答。
不是什么兄妹情深，两人总共都没见过多少面，哪能培养出什么感情。
只是秦诗月有自觉，她这些年来的优越生活和现在的地位，都是秦霄给她的。即便这对秦霄来说只是举手之劳，甚至他已经忘了，但秦诗月仍然需要回报他的恩情。
“开个玩笑罢了。”秦霄踹开庚队房门，玄色衣摆扫落梁上积灰。他散漫坐在紫檀木椅中，靴底毫不客气地架上案几：“说回柳七，我倒觉得他会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秦诗月从鼻间哼出冷笑，“那是你们臭味相投。”
“呵呵，诗月不喜欢与人交际，所以缺乏了点经验呢。”秦霄忽然支起手肘，俊脸上带着促狭的笑意：“为兄教你一个道理，不要听风是雨，要用自己的眼睛来判断。”
秦诗月立在门槛阴影里，眉头微皱：“二哥何意?”
“方才那术士说，诗月这样的可人肯定会被柳七盯上。那我问你，他别说对你口花花了，可曾正眼看过你?”
少女闻言愣住，回想起来，那个男人好像除了刚见面时介绍过一句，之后就似乎一直当她不存在。
“二哥你是说，轻佻只是柳七对外的伪装，他实则是个不近女色的人?”
“倒也未必。”秦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我只知道，他是个懂事且理智的人，不该碰的女人一眼都不会多看。在自家总旗眼皮底下勾搭其妹，是嫌小鞋不够紧了。”
“不对。”秦诗月美眸微眯，“他在认识你前，就已经和我见过面了。”
“哈哈哈哈。”秦霄突然捧腹大笑，“我的好妹妹，你也太单纯了，那么浮夸的表演你都信，你还真以为他是刚知道总旗是我啊。”
星纹白袍无风自动，秦诗月攥紧的指节泛起青白。她忽而抬眸直视兄长，素来古井无波的眼底泛起涟漪，“你们……”
未尽的话语被秦霄的大笑震碎，他仰倒在紫檀木椅中，玄色衣摆垂落满地。
“只能说人家为了求富婆包养确实没少练，这舔人的功夫够宫里的那些太监学一辈子。你没注意到吗?他虽然一句阿谀奉承的话没说，但字里行间都在夸我帅。这人情世故的学问，可比你读的典籍深多了。”
秦霄都感觉到了些许挫败感，这人情绪价值给的太足了，让作为同行的秦霄自惭形秽。
同样，秦霄也不信赵铁生是初次见他，对方那么说同样是为了拐着弯夸他帅。
唯一一个不知情的是牛大春，说起来这小子也是个谄媚的主。游戏里死拼命地保护他这个关系户，现实中初次见面被秦霄指着鼻子针对，都不曾有一句怨言。
秦霄愿称这个小队为进步队，都tm太想进步了。
过了几息，秦诗月贝齿轻咬粉唇，往常淡漠的脸上此刻出现了一丝美味的不甘：“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的不甘并非出于不信，而是秦霄已将答案和盘托出，她仍旧困惑不解。
“那就让哥哥重新为你介绍你今后要相处的队友。”
笑眯眯地起身，缓缓道：“首先是小旗赵铁山，周天境后期。但凡空降总旗，小旗必须得是个靠谱的老手，他是两年前金乌卫人手不足，从军队调过来的。在北境抵御过妖族侵袭，参加过四年前的南征战役，乃是真正的百战老兵。”
这点很重要，金乌卫虽大多时候安逸，但偶尔也会面临危险情况，除了缉捕时可能遭到的反抗，主要就是与妖族和魔修的斗争。
值得注意的是，天武帝早已与天魔教暗通款曲，所以天魔教及其控制下的中原魔宗都安分的很，偶尔才有些本性难移的闹出些岔子。像合欢宗和幻音阁都是得到皇室的庇护，才能先后把据点开进京城。
那么会给朝廷搞事的魔修基本就只有外地的了，主要就是南疆的巫蛊教和尸傀门。再加上妖族，对于金乌卫可能遇到的外部势力威胁，赵铁生都有着丰富的对抗经验。
“其次是校尉柳七，江湖武修，也是周天境后期。重点来了，他今年二十一岁，可能在诗月你眼中不算什么，但这般天赋在武进士中足以排得上前列了。正常来说，他这样的潜力肯定值得金乌卫重点培养。”
在游戏中，柳七是小队里最能打的那个，也是队里的小旗。只能说这b是个阴险的学婊，嘴上说着不乐意走正道，把其他跟风的忽悠去学腰腹，但他没告诉那些人，他招式用的真是腰劲。
“最后是力士牛大春，和我同期的武举人，乡试中排行第九。按照规定，新开的小队至少要有两位武举考生，他就是为此凑数的。只不过这个凑数的也拿最好的凑，乡试第九？他那身铜皮铁骨，前八一起上都破不了他的防。”
虽说秦霄是乡试规则的利益既得者，也不得不承认乡试并不靠谱，包括骑马和射箭在内，里面很多分数都是实战用不到的，比应试教育还应试。
少女星纹白袍倏然荡开，突然插嘴：“你也赢不了?”
“公平对决的话赢不了，我用寻常兵器根本破不了他的皮。”秦霄心中默默补上一句：离开擂台，谁还公平对决啊?
秦霄继续说道：“赵铁山和柳七都是实力远大于资历，别看他们一个小旗，一个校尉，实战水平在总旗中都排得上靠前。正常来说早该往上提一提了，我哪有机会连捡两个大漏。现在还不明白吗?这就是个保姆队，两人都是龙哥的班底，被他专门来保护我们……额，保护我。”
至于牛大春，估计就是想找个耐抽的陀螺，不用让人分心保护。只不过这个陀螺物超所值，皮糙肉厚得让大部分周天境后期武修都望尘莫及。
值得一提的是，气衍境和周天境在战力上的区别除了蓝条和续航外并不算太大。根据秦霄在游戏中得知的信息，前三境合起来才是先秦时期第一个大境界，是天地规则大变后，后世为了便于入门才硬拆出来的。
秦诗月眼帘低垂，“不用顾及我，我自知初出茅庐，实战经验匮乏。”
“周天境术修本就该有队友庇护，无需介怀。”
秦霄轻拍妹妹肩头，笑容温暖，“夸完队友，岂能遗漏我的宝贝妹妹？无暇仙体的天才术修，修行不到两载，已破了两境，而且不过周天境初期便能与后期比肩。”
他突然故作浮夸的一拍掌，“啊！这么说来，妹妹也是给我安排的小保姆啊！”
“胡言乱语。”少女转身时星纹广袖旋出月华，却掩不住耳尖薄红。
秦霄笑眯眯地凑近她耳畔，轻声说道：“难道不是吗?往常明明都不亲哥哥的，今日怎么我走到哪跟到哪，不就是怕我这空降的关系户被人看不起而挨收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