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碎片在靴底第777次将玻璃碾碎时,那道裂纹像是蛛网般顺着水纹蔓延开来。每一片碎片都闪烁着迷离的光芒,映照出不同时期的张秉烛:五岁时用蜡笔画下的歪歪扭扭的樱花,十五岁时写就的情书字迹娟秀而执拗,二十五岁时医生盖章上密密麻麻的诊断记录...
“时间到了。“穿着鲸骨裙的女人从蒸汽中浮现而出,她手持一根镶满发光珠的琉璃船桨。船桨轻点水面,荡起一圈圈涟漪般的光晕。在这片波光粼粼的海水中,不知名时空的七个张秉烛碎影破碎出:一个西装革履的手写离婚协议,一具浑身绷带的ICU病人,抱着婴儿而笑的父亲,街头巷尾的乞丐,握着听诊器的医生...
“要赎回左臂,就用你的初恋名字来换。“女人举起渔网,碎片在她发间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整片海水仿佛被施了魔法,凝结成一面巨大的棱镜。当张秉烛念出那个名字时,镜面开始剧烈震动,裂纹如同银色的蛛网蔓延开来。樱花树下的十五岁的自己从碎片中浮现,他手里握着一封未放的信笺。信纸上的字迹在光晕中愈发清晰,却始终停在“爱你“之前。
“错误选择已收录,代价:一段未说出口的告白。“
海水骤然平静,浮现出一个倒计时:07:07:07。这七个张秉烛同时转身向不同方向,在记忆的深处寻找答案。一具穿着西装的手伸向离婚法庭,一具缠着绷带的躺在手术台上,一具抱着婴儿的微笑凝望天空...
当最后一片镜面沉入海底,整片棱镜突然翻转。背面露出一个巨大的齿轮迷宫,齿轮中渗出零星的光点,像是时光在转动。
女人驾着琉璃船划开重返深处,渔网中的七个发光体开始缠绕、重组。左臂延伸回张秉烛的肩膀,视网膜融入右眼,心脏齿轮在胸腔中转动。但这些器官都带着深邃的裂痕,在血管中游走着荧光蓝色的纹路,像水母触须般轻轻蠕动。
“记住,当你集齐七个镜像,就能重组完整的自我。“
张秉烛在雪原上醒来时,手心仍在发抖。他攥着半面破碎的镜子,诊断书的碎片在其表面漂浮,如同被困在海底的银鱼。右眼虹膜上的裂痕与齿轮疤痕交织成北斗七星的图案。
他艰难地坐起身来,周围飘落的雪花轻轻落在他的肩头。远处传来山间的风声,像是某种未知的低语。那声音很模糊,却又莫名亲切,让他不由得回想起穿鲸骨裙女子的话:“当你集齐七个镜像,就能重组完整的自我。”
张秉烛摸了摸挂在颈间的铜铃,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那具穿着白衣的自己。那是多久前的事了?他的记忆仿佛被划走了一部分,只剩下零星片段在脑海中闪烁。他弯腰想要捡起一片,却突然感觉到背后有目光在注视着自己。
转身望去,他看到了远处的一座山顶上,一个模糊的人影正在观察着他。人影的轮廓有些不清晰,就像记忆中那些零星片段一样,既真实又遥不可及。那人影很快消失在雪幕之中。
张秉烛感到一阵心悸,但也有一丝莫名的兴奋。他知道自己与那镜像世界并非完全分离,只是时间线的交错让他看到了不同的自己。或许那些镜像碎片就是连接过去、现在和未来的纽带。
他迅速穿上外衣,准备踏上寻找回家的路。就在这时,他注意到地面上的雪花竟然呈现出一种奇特的模式,仿佛某种文字在飘落。那些文字很快消失,却留下了一串诡异的符号。
就在他试图解读这些符号时,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背后袭来。张秉烛猛地转身,却只看到空雪原上的一片苍白。
“没有人在看着我。”他自言自语道,声音却被风声带散。这一刻,他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双臂上还残留着镜像碎片的触感,那是很久以前的自己留给他的印记。
张秉烛握紧了拳头,冰冷的触感让他想起了手术台上的疤痕。那时的他也是这样,试图抓住一缕光明,却始终无法完全清醒。
他深吸一口气,朝着山顶的方向走去。在攀登过程中,他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微的脚步声。那声音与他自己的脚步声重叠,却又不同,让他不由得回头望去。山脚下,一个模糊的人影正伫立着,那人影的轮廓与刚才的一样。
张秉烛加快了脚步,但脚下的雪地却异常滑腻。一阵失控,他重心不稳,差点摔倒。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冰冷的手扶住了他的手腕。
“别掉下去。”一个低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张秉烛转头看去,只见那个模糊的人影已然清晰。他是一名身材魁梧的中年人,脸上带着几道深邃的皱纹。
“谢谢。”张秉烛低声说道。那个男人却没有说话,而是转身上山顶的方向,留下了一串悠长的脚步声。
张秉烛追在其后,他的心跳加快了。这个陌生人看起来与他并无交集,却又莫名地让他感到安心。或许,这个男人也是镜像世界中的一部分,而他的出现,或许代表着新的挑战。
山顶上,风更为凛冽。张秉烛看到那个男人的背影在风中摇曳,那人似乎正专注地凝视着某个方向。远处的天空飘散着密密麻麻的雪花,像是无数道银色的光芒,在寒冷的气息中缓缓下落。
张秉烛闭上眼,感受着寒风拂过脸颊。那些零散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闪烁,如同碎裂的玻璃,无数个他在不同的时空中的影像交错重叠。
“为什么要追究真相?”一个声音在他脑中响起,仿佛是那个男人。“有时候,未知的未来,比已知的过去更值得期待。”
远处,透明的列车从极光深处驶来。这一次的车厢里,坐着七个不同身份的张秉烛,他们用镜子般的瞳孔注视着窗外,仿佛在凝视彼此,又在凝视未知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