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斌在得知那些日文文件后,脸色也渐渐变得凝重起来。深知自己此刻的势单力孤,加上自己身上的伤势,若是轻举妄动,离开特务处,定会引起吕俊辉等人的怀疑。必须想出一个合适的计划,既能顺利的拿到文件,还能避免引起这些人的猜疑。
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转向龙云飞,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龙兄,你先在这里安心修养,我会想办法的。”龙云飞点点头,眼中还是充满了感激之情。
穆斌转身离开看守室,走到门外时,停下脚步,对着门口守卫的两名同事微微一笑,双手抱拳,微微欠身道:“两位朋友,辛苦了。里面的人若是有什么需要,还请二位多多关照。日后我穆斌定有重谢。”
黄天硕见状,赶忙笑着回应:“穆组长您客气了,您的朋友自然也是我们的朋友。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心尽力地照顾好他。”
穆斌满意地点点头,再次表示感谢后,转身离去。
穆斌走后,崔磊忍不住开口问黄天硕:“你说穆组长和里面的人到底是什么关系?看起来他们关系好像不一般啊。”
黄天硕瞪了崔磊一眼,严肃地说道:“你小子就别瞎问了。有些事情我们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兄弟,你记住了,好奇心害死猫。我可不想因为你的好奇心给我们惹上麻烦,更不想你把我给连累了。你最好管住自己的嘴巴。”
崔磊被黄天硕严肃的话语吓了一跳,连忙点头称是,不再多问,两人于是谈论其他话题去了。
穆斌轻轻地推开办公室的门,走进室内,只见吕俊辉独自坐在桌旁,眉头紧锁,似乎正深陷在某个棘手问题的思考之中。穆斌一进门,并没有立刻开口,而是静静地站在一旁。
此时,吕俊辉抬起头,带着一丝探寻的语气问道:“你和他聊完了?聊得如何?都说了些什么?”
穆斌心中猛地一凛,很清楚这是吕俊辉在试探自己,想要从自己口中套出更多的信息。穆斌微微一笑,从容不迫地回答道:“龙云飞把与你和宋组长说过的,又重复了一遍,提到了盗取了日本使馆很多文件,让我们尽快去取。我猜想宋组长应该是亲自去取这些文件了吧。”
“是的,我们对那些文件还是很感兴趣,宋组长带着几个人去取了,预计天亮前就能回来。”吕俊辉边说边点头,语气中也证实了穆斌的猜测。
穆斌走到吕俊辉的对面,缓缓坐下,接着问道:“刚才电讯科带过来的站长急电,是怎么说的?”
吕俊辉微微一笑,似乎对穆斌的提问早有准备,不紧不慢地回答道:“处座安排站长先回南京,让站长全权负责此事。至于提到龙云飞,必须留在特务处,这是雷打不动的事。”
若有所思的穆斌,点点头说道:“吕组长,事情已经告一段落,我也受了点伤,虽无大碍,想回家养伤,这些天请假就不来特务处了。站长也要回来了,有你们在,事情应该会处理得更好。”
吕俊辉的眼神中瞬间闪过一丝狐疑,紧紧地盯着穆斌,表情严肃地说道:“穆组长,你难道不想知道宋组长带回来文件里的内容吗?”
穆斌很认真的回答道:“肯定有日本人见不得人的那些破事,也没什么好知道的,知道的太多不好。我现在受伤了,也帮不到大家。”
吕俊辉笑着说道:“既然你受伤,就不要回去了,就在后院的宿舍休息,我们也有自己的医护人员,可以及时处理伤口,换药包扎也方便,这样大家也都放心。”
穆斌听出了吕俊辉的深意,已经开始怀疑龙云飞对穆斌还说了其他重要信息。刚要开始解释,却被吕俊辉打断,说道:“再说你今天杀了青红帮那么多人,这群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你一个人回家,实在太危险了,就待在特务处好好休息养伤,我们一起等站长回来之后再做决定。”
穆斌脸上快速露出了一丝感激,语气诚恳地说道:“谢谢吕组长的关心,还是吕组长考虑得周全。”已经不好再说什么,打过招呼后,离开办公室,朝着特务处后院的宿舍走去。
吕俊辉看着穆斌离去的背影,再次陷入沉思。
再说日本使馆,总领事须磨弥吉郎得知龙云飞被特务处的人带走之后,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无比,气得牙关紧咬,大骂青红帮的人做事不谨慎,竟然走漏消息。而后得到特务处内线放出的情报,已经知道文件并不在特务处。
须磨弥吉郎此时已经冷静下来,立刻召开了紧急会议,只因那些文件干系重大,严厉的吼道:“不惜一切代价找回文件,若是实在不行,那就销毁!”
会议对当下情况进行了分析,很快便做出了决策,当即就安排了人手在特务处门口严密监视,须磨弥吉郎阴沉着脸,恶狠狠地吩咐道:“今晚有人开车离开,第一时间回来汇报。”
然而,此时整个在南京的日本特务小组中的行动人员,都分散在各个城区,一时难以聚集。于是便安排使馆参赞有野一郎带着自己的护卫犬养学富,连夜开车去找青红帮的何云山,让其安排人手在升州路伏击特务处回来的车辆,杀死车内所有人,带回文件,同时承诺支付10万大洋。
当有野一郎找到何云山谈到这个事情时,立即从车内拿出1万银元作为订金,事成之后再付尾款。
何云山当场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一直在那犹豫,方彪有个拜把子兄弟黎伟,凑到何云山耳边,压低声音说了几句。
从逃回来的兄弟那里得知,把方彪今晚带人去云符观抓龙云飞,结果特务处插手,在观里打死了十几个弟兄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现在活着的兄弟也被关进了江宁区警察局。
黎伟说完之后,看何云山还是没有动静,接着怂恿道:“我们应该给特务处一个颜色看看,我们也不是泥捏的。只要我们动作够快,他们也不会知道是谁干的。”
何云山听完之后,眼睛眯成一条线,目光中透着贪婪与狠辣,心里也清楚,10万大洋,那可是清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过来这个村,就没那个店。
黎伟继续煽风点火道:“大哥,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就一辆轿车几个人而已,杀完人把文件抢回来,多么简单的事。”
何云山在黎伟的鼓动下,终于下定决心,立即召集了25名精明强干且面生的小弟,每人发了一把毛瑟手枪,30发子弹。
有野一郎看到何云山答应出手,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随即给25人做了简单的战术布置讲解,严肃地说道:“前面由我们的人驾驶卡车撞击轿车,然后大家冲过来,一人开一枪也足以打死车内所有人。”
青红帮很快就采取了行动,准备在升州路伏击特务处回来的车辆。
在升州路南的方向,一辆别克轿车正行驶着,准备拐弯驶向徐家巷路口。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辆破旧的卡车呼啸而来,带着一股狠劲,直接撞到了轿车的车尾。
巨大沉闷的撞击声骤然打破了夜晚的宁静,卡车上的司机在撞完之后,身体也受到了剧烈的震动,面色痛苦,紧咬着牙齿,艰难地打开车门,踉跄着下来。只见司机面目狰狞,手中握着一把手枪,二话不说就朝着轿车里疯狂开枪射击。
轿车里的四人在被撞的那一瞬间,身体瞬间受到强烈的冲击。好在他们毕竟是经过多年严苛训练,尽管猝不及防,但听到枪声的瞬间,便迅速弯腰趴下。不幸的是,还是有一人中弹,鲜血瞬间染红了后背。
开车的是林强,反应敏捷,毫不犹豫地快速打开车门,飞身跃出。落地的瞬间,已经拔出手枪,眼神坚定凶狠,果断地反击。只听见几声清脆的枪响,司机闷哼几声,便已重重倒地。
林强心急如焚,用力猛拽被撞凹进去的车门,却发现根本拉不开,情急之下,举起手枪握把狠狠砸碎玻璃。宋啸文和另外一人则从车窗艰难地爬了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升州路北方向突然冲出二十多人,各个手持武器,步伐急促而凌乱,透过昏暗的路灯光下,显得格外狰狞。紧接着,密集的子弹如雨点般朝着轿车方向疯狂倾泻而来。
宋啸文等三人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射击,迅速以轿车为掩体,与敌人展开了激烈的对射。然而,对方人多枪多,火力凶猛,一轮射击下来,打得宋啸文三人根本抬不起头,只能偶尔抓住间隙进行零星的反击。
一时间,整个升州路变成了一个小型战场,子弹横飞,火光四溅。对方一边射击,一边步步向轿车方向逼近,局势愈发危急。
就在对方人员越来越近,眼看就要将宋啸文三人置于绝境之时,徐家巷内传来了一阵急促而有力的脚步声,吕俊辉已经带人赶来,人手一把勃朗宁手枪,这种枪最适合近战射击,随着数十声枪响,离轿车较近的几人立刻中弹倒地。
那群人见势不妙,意识到对方有人接应,为首的人惊恐地喊道:“风紧,扯呼。”其他人听到暗号后,纷纷转身,快速撤离,很快就消失在了升州路北的黑暗之中,只留下几具尸体和满地的弹壳。气得在后面指挥作战的有野一郎直跺脚,心中暗骂,一群废物。
当任务失败后,有野一郎神色惊惶地就回到了使馆。还没把伏击特务处失败的事完整说出来,就被总领事须磨弥吉郎狠狠地扇了一个耳光。弥吉郎怒目圆睁,额头上青筋暴起,破口大骂道:“没用的东西!”
有野一郎吓得身子一颤,唯唯诺诺地回答道:“哈依。”
弥吉郎用气得颤抖的手指着有野一郎,一边来回踱步,一边满脸怒容地吼道:“你说,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有野战战兢兢的说道:“总领事阁下,都是我的错,我愿意切腹以谢天皇!”
“八嘎,你死了就能解决问题吗?问题到底出在什么地方?快说!”此时的弥吉郎强压着怒火,双手叉腰说道。
“总领事阁下,是我预估不足,导致此次伏击行动失败。”有野低垂着头,声音发颤地说道。
“纳尼?”弥吉郎眉头紧皱,猛地一跺脚,一脸的难以置信问道:“你可是日本陆军士官学校出来的战略战术高材生啊!”
“哈依,都是我的错。此次伏击有三个维度预判错误。第一,轿车里的人训练有素,应急反应能力极强,被卡车撞击之后,很快就做出了应对反击。”
“第二,特务处的人员,在听到枪声后,行动极为迅速,很快就赶到现场进行支援。”
“第三,青红帮的一群人,都是些毫无纪律的散兵游勇,一群乌合之众,实在不堪大用。”有野提到青红帮的人,恨恨地咬着牙说道。
“混蛋,白白的牺牲了我忠实的护卫犬养学富。我一定要他们付出代价!”弥吉郎在会议室愤怒地咆哮着。
天亮了,升州路南与徐家巷交接处,醒目的警戒线已经拉起,警长一脸严肃,警员们则忙碌地在仔细勘查现场,特务处的人员神情凝重地查看夜间激烈枪战留下的痕迹。
初步判断,开卡车撞击轿车的人是一名日本军人,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更多的消息。而被打死在轿车附近的几人来看,通过他们的着装以及所使用的手枪来判断,应该是当地帮派的人,为了进一步确认身份,警方正在找青红帮、聚义堂的人前来辨认。
此时,特务处里已经炸开了锅,从成立至今,从未有谁敢有如此大的胆子袭击特务处的人,这可真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两人再次走进了办公室,吕俊辉深知这事非同小可,面色沉重地说道:“宋组长你带回来的文件让某些人狗急跳墙了。”
“是啊,都在这里,是龙云飞用油布包好,绑在道观内院角落大树分叉枝上,幸好这次带上了林强,他身手不错,一般人根本找不到。”一边说着,一边把包裹递了过去。
吕俊辉接过油布包裹,正要打开看看里面到底什么文件,宋啸文赶忙用手按住油布包裹说道:“吕组长,今天站长就会回来,我认为还是交给站长处理,我们不要打开看为好,如果里面有些内容过于...”
吕俊辉很快就明白了宋啸文的意思,点了点头,把手伸了回来,经过两人合计,一起将油布包裹好的文件,小心翼翼地放进了特务处备用保险柜中锁好。这个保险柜只有组长有权限使用,连副组长都不能。
两人再次来到办公室,只见整个办公室乱成一团,宋啸文带着行动组的人员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对升州路被人伏击一事做了分析总结,表情严肃,声音冷厉的说道:“大家抓紧时间找到自己的编外人员,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务必尽快弄清楚这次伏击的人究竟是谁,我们的兄弟不能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