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集的枪声骤然在升州路和徐家巷交界处轰然响起,激烈的声响让穆斌瞬间猜到有人正在伏击宋啸文等人。穆斌心中明了,这同时也意味着日本使馆文件里面必定藏有极为重要的情报,才会使得日本人胆敢在特务处附近公然进行伏击。
穆斌听到枪声,便朝着龙云飞的看守室走去。走廊上就看到黄天硕、崔磊二人仍坐在门口聊天。由于身上的刀伤刚刚缝合不久,行动显得有些迟缓,刚在走廊上露了个脸,就被眼尖的崔磊发现了。
崔磊赶忙关切地问道:“穆组长,你怎么过来了。”
“我听到外面传来的枪声,放心不下,过来瞧瞧龙云飞这边情况如何?”穆斌面色凝重地说道。
“您放心好了,吕组长有过交代,哪怕有人打过来了,我们也会带着龙云飞先离开。”黄天硕紧接着补充说道。
“没有你们说的那么严重,我只是有些担心罢了,你们把门打开,把我和他关一起,相互之间也好有个照应。”穆斌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崔磊顿时卡在那里,不知该如何回应。
黄天硕面露难色地说道:“穆组长,您可别和我们开玩笑了,哪能把您和他关在一块儿啊,等会吕组长来了,肯定会责怪我们怎么办事的。”
“没事的,吕组长倘若怪罪下来,一切有我,你们也和我接触过一段时间,也清楚我的为人,你们把门打开就是。”穆斌笑着说道。
“好吧,穆组长,如果吕组长怪罪下来,您可一定要帮我们说话啊。”黄天硕无奈地说道。
龙云飞躺在床上,起初听到枪声,现在又听到门外传来的说话声,仔细聆听,便知穆斌又来了。
看到穆斌走进来,龙云飞挣扎着坐了起来,急切地问道:“外面的枪声,怎么回事?”
穆斌微微一笑,说道:“还不是因为你,把日本人逼得狗急跳墙,估计他们得到情报,今晚有人会去取文件,就在回来的路上设下了埋伏,伏击取文件的人和车辆。”
“那日本人怎么会知道文件不在特务处,而且还知道今晚有人会去取文件呢?”龙云飞满脸疑惑的问道。
“这说明我们特务处里有他们的人,估计还不止一个。我也是担心你的安全,怕有人对你不利,所以过来看看。”穆斌一脸认真地解释道。
龙云飞此时叹了口气说道:“活了这么多年,没有交到一个交心的朋友,你是我此生第一个朋友。”语气中带着悲伤。
“人生何处不相逢,你我之间还是有缘,如果不嫌弃,以后我就喊你龙老哥。”穆斌目光诚挚的说道。
“穆老弟,我的这条命是你救的,往后只要不是背叛民族之事,你让我干什么都行,哪怕是死,我也绝不眨眼。”龙云飞目光坚定,语气决然地说道。
此刻穆斌板起面孔,用极为严厉的语气开始批评龙云飞,正色说道:“如今国难当头,日寇对我们虎视眈眈,一直怀着亡我国的狼子野心。我们往后做事必须深思熟虑,谋定而后动,切不可凭着一时意气冲动行事。”
龙云飞听到穆斌的这番批评,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坐在床上,认真的听着。
穆斌接着把后世的一些有关团队协作的重要性讲述了一遍,向龙云飞阐释了1 1>2的理念。为了让龙云飞更好地理解,引用了一些通俗易懂的故事来加以佐证。在穆斌的讲述下,龙云飞听得不住地点头,最后更是再三保证,日后一切行动都听从指挥,绝不轻易妄动。
穆斌看到龙云飞的态度发生了如此显著的转变,心中不禁暗自思忖:只要多进行几次这样深入交流和思想灌输,以后对龙云飞的管理想必就会轻松许多。
两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又开始聊起了往事来增进彼此之间的感情。
再说日本使馆总领事须磨弥吉郎,在经历了一番咆哮后,猛然挥手,将会议室内的众人悉数驱散,只留下了有野一郎。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的说道:“有野,立刻给我联系上海日租界武官影佐祯昭,暗码急电,我们需要他的帮助,不惜一切代价,让他采取紧急措施挽回局面。不管成功与否,我愿将石涛的《山水清音图》真迹双手奉上。”
有野一郎闻言,面色骤变,满脸的错愕,心里非常清楚眼前的上司,对中国铭文字画爱如珍宝,此时也明白自己的疏忽给总领事带来了多大的麻烦。慌忙低头,颤抖的声音说道:“总领事阁下,都是我办事不力,才导致如此局面。我愿意承担所有责任,绝不让您独自面对。”
弥吉郎轻轻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野,你不必自责,造成今日之局面,我也有责任,是我低估了中国人的能力。只要影佐祯昭肯出手相助,我们还是有机会补救的。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我也在所不惜。”
有野听到这里,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泪花,哽咽地说道:“总领事阁下,若内阁追究责任,我愿意剖腹自尽,以谢天皇,绝不让您受到牵连。”
弥吉郎眼中露出一丝感动,心中冷笑:“有野还是年轻,我这么做,就是为了让你一人承担。”赶忙恢复了冷静说道:“有野,现在不是说这些事的时候,我们现在就去发电,只要影佐祯昭肯帮忙,事情一定有转机。”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冷芒。
上海的影佐祯昭收到来自南京的暗码急电,嘴角勾勒出一抹冷笑,心中暗自盘算:“当初我们在上海共事时,你可是私吞了不少中国艺术珍品,现在出事了,只想拿一幅画让我出手,未免太过天真了。这次要让你大出血。”
于是,影佐祯昭回电:“弥吉郎总领事,启动潜伏多年的南京特工,风险极高,此事难度极大,恐非一日之功。你我同属为帝国效力,自当竭尽全力。代价太大,恐怕难以成功。”
弥吉郎接到回电后,心中焦急万分,深知影佐祯昭的狡猾贪婪,此刻也只能咬牙切齿地回应道:“为了帝国的利益,我再加三幅绝世珍品,清代画圣王翚的《溪山红树图》、朱耷的《竹石鸳鸯》以及恽寿平的《红梅山茶图》。只要事情办成,这四幅画作立刻奉上!”
影佐祯昭收到这封电文后,心中大喜,立刻回电道:“即刻安排人将这四幅画作送至上海,其余事宜交由我来处理便是。放心等待佳音。”
弥吉郎接到这个回电后,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然而,脸色却变得极为难看。这四幅绝世佳作乃是中国之瑰宝,如今却要拱手送人,简直无疑是割肉之痛。想到帝国在中国的利益在,我的利益就在,只能忍痛割爱。立刻吩咐有野一郎挑选几名忠实可靠的宪兵,带上四幅画作立刻启程,前往上海日租界,务必将此四幅画亲自交到影佐祯昭手中,表示感谢。
再说影佐祯昭,向潜伏于南京的梅机关总负责人松岗辰野紧急发电,要求启动暗影小组成员,务必不惜一切代价毁掉特务处获取的使馆文件。
松岗辰野在接到这一急电,迅速召集了行动破坏小组成员,并秘密赶往徐家巷二号附近的监视联络点,唤醒潜伏特务处情报组内部暗影成员山田太郎。
山田太郎每天来到特务处工作时,都会观察徐家巷的监视联络点,今日发现异常后,于是立刻与松岗辰野接上头,得知此次紧急任务后,便返回特务处。
山田太郎,中文名袁正信,曾经在朝鲜特高课学习一年,综合实力上等。在赵正清组建情报小组时,托关系走门路混进情报一组。进入后,在南京的梅机关刻意安排下,让山田太郎多次成功破获南京地下红党的情报联络站,抓捕数名地下党成员,因此深得信赖,堪称赵正清的绝对心腹。
经常与赵正清往来,察觉赵正清此人嗜赌成性,贪财好色。经过梅机关特务小组刻意做局,很快让赵正清欠下了巨额债务,时不时对赵正清进行恐吓威胁,要去南京督查室举报赵正清。
赵正清担心自己会被督查室的人带走,于是找到山田太郎,希望山田太郎能够帮帮自己,开始的时候,山田太郎刻意假装拿出所有身家借给赵正清,可惜由于债务缺口太大,不足以还清债务。山田太郎便开始诱使出卖情报信息换取钱财。
前期赵正清还是犹豫不决,在债主的威逼下,终于迈出了第一步。经过几次交易后,便很快还清了债务,从此也尝到了甜头。
山田太郎也开始不断试探,发现赵正清并非那种忠君爱国、至死不渝的死硬分子,才决定策反赵正清。
赵正清后得知袁正信是日本刻意安排打入特务处的暗影成员,此时自己已经没有回头之路,深知上船容易下船难,也非常清楚自己一旦被发现,全家老小都会受到牵连。
山田太郎很快就明白赵正清的意思,向赵正清描绘了一幅美好的未来蓝图,只要为大日本帝国效力,帝国绝对不会亏待你。于是便暗中将赵正清的家人秘密送往上海日租界,充当人质,美其名曰是让赵正清没有后顾之忧,实则是对赵正清进行控制。
在情报组合并之后,赵正清从一组组长变成副组长,吕俊辉成为组长,权力旁落,其手下的大部分人员都归吕俊辉指挥,听从赵正清号令的人不到一手之数。于是,赵正清与山田太郎商议后,通过给予金钱和美色,将剩下的几人拉拢发展成暗影小组成员。
当山田太郎得到松岗辰野的任务指令后,快速找到赵正清,并简单地说明情况。赵正清不敢拒绝,采取了相应的行动,经过多方打听,得知有人看到吕俊辉、宋啸文两人手上拿着包裹去过总务科。
赵正清很快就明白,总务科有个仅供组长共同使用的保险柜,只有组长才有这个权限,专门为了存放重要文件而设立,之前自己曾是组长时,也用过此保险柜,所以对此情况非常清楚。
山田太郎与赵正清私下商量完后,只能静静的等待时机。
特务处一大清早便迎来了第一批不速之客,为首的正是行政院褚民谊和外交部代表梅思平二人,身后跟着几名警长以及十几名警员,浩浩荡荡地来到特务处,气势汹汹地要求特务处交出所谓破坏国民政府与日本友谊的盗贼龙云飞。
吕俊辉、宋啸文两人作为南京站的组长,神色凝重地领着几位趾高气昂的国民政府高官进入特务处内部的会议室,就此展开协商。
褚民谊、梅思平两人仗着背后有二号人物汪兆铭的影响力,在会议室里表现得极为强硬。尤其是外交部的梅思平,双手叉腰,瞪着一双圆眼,唾沫横飞地叫囔着:“今天你们若不交人,就如何如何...”
在协商过程中,多次发生激烈的口角冲突,言辞难听,语气强硬,要求当天务必把人带走,否则绝不善罢甘休。那种盛气凌人,态度蛮横的样子,让人看得恶心之极。
也就在众人的注意力都被这场剑拔弩张的协商吸引住时,没有人去留意赵正清等人的动向。赵正清知道总务科科长、副科长都不在办公室,只有李国华和另一名科员在办公,此时赵正清等人已经来到总务科,以申请领取物资为由,开始与李国华交谈。
赵正清趁着李国华毫无防备,猛地出手,死死捂住李国华的口鼻,另外一人迅速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绳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勒住李国华的脖子,李国华拼命挣扎,奈何赵正清力气太大,李国华双眼凸出,很快就断气了。
另外一人看到赵正清动手,山田太郎同时伸出有力的手臂,紧紧箍住了那名科员的脖子,猛地一扭,双手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只听到“咔嚓”一声脆响,脖颈瞬间被拧断,科员的身体瞬间瘫软下去。
赵正清带来的两人担心没死透,又拿出匕首,分别捅进李国华和科员的心脏位置,擦了擦血迹,山田太郎看到两人的动作,微微皱眉,并没有指责他们。
紧接着,赵正清打开保险柜,拿走了那个油布包裹的文件,却并未将其销毁,而是交给了山田太郎。
拿到文件后,便与赵正清等人趁着吕俊辉、宋啸文正在与外交部、行政院激烈争吵无暇他顾时,不动声色地离开了徐家巷二号。
松岗辰野等人看到山田太郎已经安全撤离,自己也带着行动破坏人员迅速有序地撤离了徐家巷。
山田太郎与赵正清等人离开特务处后,神色严肃地叮嘱赵正清等人:“你我都已暴露,你们几人切勿在南京停留,必须立刻动身前往上海日租界,那边有人接应你们,务必按照我说的做,切不可有丝毫的迟疑和侥幸。”交代完毕后,便与赵正清等人分道扬镳,独自一人怀揣着文件匆匆去了早已安排好的安全屋。
松岗辰野此时正在焦急地在安全屋内等待着山田太郎,见到山田太郎后,满怀遗憾地说道:“山田君,辛苦了。此次也是迫不得已将你唤醒,已经安排好船只,此刻离开南京返回上海,由你亲手将文件交予机关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