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我在庙前的积雨的石头上磨剑,只听哧啦哧啦的声音不断响起,颇有一番嚣张的旋律。确认这把剑上的锈迹被磨去之后,小心地用抹布擦了又擦,在阳光下舞弄了一番,然后神清气爽地插入鞘中。
不知怎的,忽然觉得肚子有些难受,蹲在茅厕里好久,差点被自己熏死,最后擦屁股的时候,居然都出血了,不由地在心里骂了一句,在小院洗了洗手和脸,然后回到老佛堂的小圆桌子上,和母亲一起喝稀饭。
我一边嚼咸菜,一边说了一句:“妈,我今早晨上茅房拉出血来了,你说我是不是太干了?”
母亲听到这句话,一口饭差点喷了出来,稳定下心神,对我说:“你这丫头,说什么呢?这种事,是随便说的吗?”
我纳闷了,继续昂然道:“我说我拉出血来了,这怎么不能说了?”“你闭嘴!”母亲扔掉手里的半截馒头就要来堵我的嘴,我吓得连忙后退了一丈,戏谑道:“妈,你的表情看上去就像欠了人一百两银子似的。”
母亲叹口气一跺脚,想了想说:“你先把门窗关好。”“干什么?”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但还是照做了。
母亲看着我,直到看得我心发慌才说出一句最变态的要求:“把裤子脱了,我看看。”“什么?你想干嘛,不会是要卖了我吧?我可是你亲闺女。”我吓得蹲下抱住了腿。
“傻孩子,不是。别害怕,我就是看看。”母亲继续很有耐心道。
“我不。”我说。
“你听不听话?”
“这次不能听。”
……
过了一会儿,我把裤子提上,看着母亲一脸无奈的样子,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妈?”
“果然如此,没想到这么快。”母亲放下撑着下颔的手,想了想,决定解释说:“你来月事了,闺女,换句话说,你长大了。”“啊?”我听的似懂非懂,不解道:“拉出血来就叫长大了,这是什么狗屁说法?”“你这蠢丫头懂个屁,这是科学。”母亲接着说:“总之,这是每个女人一生都要经历的阶段,你什么都不懂,我以后慢慢讲给你听。你只要记住,你这种情况,以后差不多每隔一个月就会出现一次,到时候防着点就是了。对了,你有没有什么和平时不一样的感觉?”
我想了想,道:“浑身舒坦了,没了。”
我继续问:“妈,你说你是穿越者,那,你那里有什么应对措施?”
母亲怅然若失,忽然很自豪道:“我们那时代有个东西叫卫生巾,特别方便的,可惜这里没有。”“那,卫生巾这东西是你发明的吗?”我问。
“当然不是。”“那你自豪个鬼,说得很牛叉的样子。”我顶道。“你个大逆不道的死丫头,非要把你老娘给气死啊,起开起开,我要去洗衣服。”母亲一边说着一边推开我。
我想起了什么,忽然大声问道:“那我怎么办啊?你倒是说啊。”
“没办法了,多喝热水吧,我洗衣服去了。”
“妈,你活这么大岁数到底有什么用啊?”我颓丧道。“胡说八道,没有我哪来的你?”母亲辩解道。“可是别人家的妈都会绣花,最起码还会烧饭,你呢,什么都不会,就知道成天抱着把剑伤感。”我说。
母亲愣在原地,如同受到一万点暴击,忍不住喷着眼泪哭道:“老庄啊,你女儿她欺负我,你也不管管,我好难过嘞……”说着把怀里的花猫抱的更用力,那可怜的花猫被勒的直叫唤。
“好了被你打败了,是我错了,对不起咯,妈妈。”我走上前,和母亲拉钩钩,那花猫如逢大赦,急匆匆地爬上了屋檐再不出来。
母亲终于被哄得开心了,笑眯眯地拍拍我的头,很不负责任地就扭着出去了。
我不知怎的心情忽然暴躁起来,在心里“哼”了一声,一拳轰得土墙上的灰尘一阵抖落,然后狠狠地喝了几口凉水,一甩头发朝学堂走去。
今天母亲的心情很古怪,这是很难得的,但我知道,她说是去洗衣服只是借口罢了。虽然平时她的确喜欢干净,但今天不是,她一定是去一个长满野花的溪畔,在那里祭奠老爹,所以她今天在本来就好看的基础上打扮得更好看。
真是可怜又可爱的女人啊。
我走到石桥上,看到昨天的僧人还站在那里,不由产生每天过的日子都是昨天的重复的错觉,好吧我承认这家伙确实很清秀,但是看久了也是会留下心理阴影的,比如最初还是会想这家伙是不是有病啊整天杵在一个地方之类的。于是我走上前,很认真地请教他说:“我说这位师父,我记得你昨天说过要在这里参悟禅机,是不是不参悟明白你就会一直在这里?”
那僧人看到我,想了一会道:“你不说我还没想到,貌似确实是这样的。我下山苦行以来,已经在这里冥想了四十九天,却还是没能想明白,这世间的种种因果轮回,果然过于虚妄。”
我似懂非懂,问道:“那你是从哪来的?”
僧人答道:“我从一座古寺中来。”
“古寺,有名字吗?”
“古寺的名字,就叫古寺。”
“哦,那最后一个问题,和尚会不会骗人?”我说。
“这个问题有意思,因为我不能确切。”青年僧人想了想,还是说:“我觉得有可能会,但一般不会。”“好吧,我问完了,再见。”我挥挥手道。
青年僧人道:“何为再见?”
我说:“再见就是,我和你还能相见但现在必须得分开了,因为你一直在桥上,我每天都经过这里。”“此言有理。”青年僧人微笑道。
我呵呵笑着点点头,回到学堂继续上课。
今天天气不错,所以教书先生没办法老是病遁,今天还是来了,只见他一手拈须,一手把经书摊开,开始抑扬顿挫地自顾自地演讲,讲到兴致处,浑然不管台下以书掩面的昏睡。我看到褚非鱼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用冰凉的小黑手往他脖子里一塞,那家伙一个激灵,顿时清醒了许多。
今天春风很好,阳光正暖,好不容易下了课,我走在学堂的小径中,碾着一地残花絮香,静静地观察柳枝上的嫩芽,不由得出了神。
身后有极轻微的脚步声响起,那个人走得很快,瞬息之间来到我身后,莫名奇妙说了句道:“你看上去也是爱美的。”我转身不去看他,说:“爱美是人的天性,这有什么奇怪的?”
“你方才欣赏的是自然之美,说明你身上有脱俗的影子,而世俗之人爱的是名与利。”那个慵懒的黑衣少年抬头看天道。
“叶苏泷,你的想法能不能不要老是这么幼稚?我是世俗之人,我也喜欢钱,我向往舒适,要是谁都和你一样愤世嫉俗,那大家还怎么活?生命才是人的根本。”我说。
“其实,我们所有人的最终追求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自由,而这自由却不是随心所欲,所以这世间需要约束,我在想到底什么样的约束才能恰到好处,才能维系平衡?”叶苏泷已经把目光望向天空,仿佛那里才是他的向往。
“行行行,你慢慢想,下次出现别再从我后边了。”我说。
我和这家伙说话一向很累,他本来话就不多,喜欢一个人思考人生,偏偏随时随地都能出现在我身边和我说话,真的是一种折磨。趁着他还在下神,我伸个懒腰走出了小径。
……
母亲满脸倦容回到家中,我还在做饭,看见她我便问道:“去看老爹了?”“嗯。”母亲应道。“你都做了些什么?我很好奇。”
“我跳了支舞。”母亲说。
“我的天,你居然会跳舞,跳的什么?”
“说了你也不懂。”
“说嘛说嘛。”
“街舞。”
“好吧确实没听过,更没见过,老爹喜欢就行。那你还做了什么?”
“陪他喝酒聊天啊。”
“还有呢?”
“还唱了首歌。”
“唱给我听。”
母亲诡异地冲我笑了一下,然后唱道:“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月色被打捞起,晕开了结局……”
“词挺好的,唱的也好。”我忍不住鼓起掌来。
“这叫流行歌曲,好了我饿了,饭做好了没有。”说完母亲坐了下来,等到我揭开锅去叫她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迷糊中喊着:“静静,不要丢下我……”
静静是她给我起的小名,说是一个梗,代表思念,我看着她在梦中流口水的样子,心想这可怜的妈想必是想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