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在大明假冒天子 第13章 无效威胁

作者:凤凰鸣高岗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03-16 14:2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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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念头甫一浮现,连张祁自己都被吓了一跳,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寒意攫住了心神。

自己穿越至此不过短短三日,怎的就动了杀人的心思?

更让他心惊的是,这个念头来得如此迅疾,如此自然,仿佛不是突兀的邪念,而是早已深埋心底的种子,在某个瞬间悄然破土而出,成为理所当然的决策。

这才刚摸到封建统治阶层的门槛,怎么封建遗毒就先入脑了?

张祁努力压下心中的躁动,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马顺固然不是什么善类,但仅仅因为他挡了自己的路,便起了杀心,未免太过偏激。

这种念头,不仅违背了自己的原则,更让他感到一种深切的恐惧。

他清楚地知道,一旦迈出这一步,便再难回头了。

杀戮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在这片权力的土壤中生根发芽,最终吞噬掉所有的理智与人性。

张祁握了握虚空的拳头,仿佛在借此将内心的动摇与不安尽数捏碎。

他暗暗告诫自己,哪怕身处这个弱肉强食的时代,他也必须守住自己的底线。

权谋斗争可以学,算计人心可以练,但轻易生杀,绝不可取。

保持清醒的头脑,比什么都重要,否则迟早会迷失本心,沦为权力的奴隶,变成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不过张祁能在这边岁月静好,是全靠有于谦在那边负重前行,“端门乃是天子御道,非大朝会或特诏召见,从不轻易开启,如今陛下生死未卜,故而郕王殿下今日特披麻戴孝,既为示孝于兄,亦为祈佑国祚。”

“你若执意要殿下走端门,岂非置殿下于僭越之地?按祖制,天子遇大灾国殇,方才素服避殿、辍朝减膳,殿下为宗藩,若此刻乘御道、开端门,岂不是徒惹非议?“

张祁为于谦的反击拍案叫绝。

马顺方才还咄咄逼人,声称郕王若从东华门入宫,便是自降身份。

可这会儿于谦仅凭寥寥数语,便将局势巧妙扭转,变成郕王若执意走端门,反倒有僭越之嫌。

更妙的是,于谦还顺带连自己身穿素服的突兀之处都一并圆了过去

原本披麻戴孝上朝是极不合礼制的举动,可经于谦一说,反倒成了“示孝于兄,祈佑国祚”的义举。

这一番话,既堵住了马顺的嘴,又为他这身装扮正了名,实在是高明至极。

马顺见这一招未能奏效,立即又换了一招,“陛下尚未驾崩,殿下披麻戴孝,甚是不妥,不如先随下官前去更衣,待换上亲王常服,再入宫议事不迟。”

“殿下这一身缟素,叫下官好生惶恐,陛下北狩,皇太后殿下又尚且安康,殿下此刻戴孝,岂非有诅咒之嫌?”

于谦冷笑着反问道,“如何不妥?又何来诅咒一说?莫非是觉得殿下不该为陛下忧心?我朝以孝治天下,殿下若能示孝于兄,天下亦可感化。”

“昔年太宗皇帝驾崩,丧满二十七日后,群臣皆改穿吉服,而仁宗皇帝仍素冠麻衣上朝。”

“当时唯有英国公与大学士杨文贞公(杨士奇)随帝同服,仁宗皇帝见此情形,曾亲口感叹,‘英国公虽为武臣,而知礼过六卿。’”

“依照马指挥使的说法,难道当年英国公与杨文贞公素服上朝,也是在诅咒仁宗皇帝吗?”

“郕王殿下身为宗藩,又为陛下亲弟,身着素服以示哀戚,正是彰显忠义之举,有何不妥?”

“难道马指挥使认为,郕王殿下与陛下的手足之情,竟还不及英国公这一介臣子对太宗皇帝的赤胆忠心?如此挑拨,岂非离间天家?”

最后半句陡然转厉,如重锤般砸落下来,于谦这招借古喻今看似据理力争,实则暗藏杀机。

他不仅搬出仁宗朝的铁证,更将忠孝大义化作千钧重剑,此刻马顺若再强辩,便是自认其心可诛。

马顺立刻意识到,若是再继续同于谦纠缠下去,只会自陷泥沼。

可一时之间,他又找不到退路,只觉胸膛被一股无形的怒火堵得发闷。

终于,他再也忍不住,猛地抬头,跪伏在地的脊背陡然僵直,服上麒麟在晨光中狰狞欲扑,他抬手指着于谦的鼻子,气急败坏道,“于谦,你……你……”

于谦神色未动,眸底隐有寒光,“我什么?”

马顺的声音却如淬毒的银针般刺出,字字带血,“你可小心,莫要重蹈刘球覆辙!”

刘球是王振掌权时,惨死于马顺刀下的冤魂之一。

他是永乐十九年的进士,连重臣胡濙都对其才学推崇备至,曾举荐他入宫侍讲经筵,参修《宣宗实录》。

正统六年时,兵部尚书王骥率领明军远征麓川,然而此战明军未能擒获麓川土司思任法,其子思机法又再次作乱,王振好大喜功,鼓动朝廷再次征讨麓川。

当时群臣畏惧王振,不敢直言反对,唯有刘球挺身而出,直陈战事不可轻启。

他认为,麓川叛乱不过是局部冲突,朝廷应当先行招抚,而非贸然用兵,真正的隐患在于北方,蒙古势力依然强盛,防备外患才是当务之急。

此言一出,朝堂哗然,王振更是勃然大怒,认为刘球是在故意与自己作对。

明英宗亦心生不快,认为其祖父明成祖当年屡次北征,蒙古早已被大明震慑,不必忧虑。

刘球的谏言非但未被采纳,反而惹恼了明英宗与王振。

正统八年时,某一日雷电交加,奉天殿突遭雷击,明英宗与王振心生惶恐,以为是自己的胡作非为触怒了上天,所以上天才降下警示。

于是明英宗决定辍朝三日,下令全国禁止屠宰生灵,又祭告天地,以示忏悔。

刘球见状,以为匡扶社稷、进谏圣君的良机已至,遂上书《修省十事疏》,直言皇帝应亲政揽权,严防宦官干政,选贤任能,整肃吏治,慎刑恤狱,加强武备,以防蒙古趁虚而入。

当时的钦天监正彭德清,虽是刘球的同乡,却早已成为王振的心腹,为了讨好王振,但凡天象有异,彭德清一概隐匿不报。

朝中趋炎附势之人,皆知彭德清与王振交好,纷纷登门拜谒,唯恐落于人后,唯独刘球始终不与彭德清往来,甚至对其所作所为嗤之以鼻。

彭德清因此对刘球恨之入骨,伺机报复,恰逢刘球上疏言事,彭德清便断章取义,将奏疏中“揽权”之语摘出,添油加醋地转述给王振,将其忠言曲解为对王振的攻讦,以此激怒王振,借刀杀人。

王振果然怀恨在心,决意铲除刘球。

适逢翰林修撰董璘欲谋求太常卿之职,而刘球曾直言太常寺不应任用道士,而应由进士充任。

王振便抓住这一机会,大做文章,诬陷刘球与董璘结党营私,并将刘球逮捕进了诏狱。

马顺为谄媚王振,在狱中对刘球百般折磨,然而刘球宁死不屈,始终不肯屈服于王振。

于是,一天深夜,马顺手持利刃,悄无声息地潜入刘球被关押的牢房,奉王振之命,决意将其斩杀。

据说,刘球当时正躺着,听到动静后,他起身站立,神色凛然,目光如炬,大声呼喊“太祖”、“太宗”名号。

然而,马顺并未因此动摇,他挥刀直取刘球脖颈,一刀便斩断了刘球的头颅。

令人惊讶的是,刘球的头颅被砍下后,身体并未倒下,而是仍然直直地挺立着,仿佛有一缕不屈的忠魂仍在他的躯体中守护着心中的正义。

然而,这一幕并没有令马顺动摇。

他竟径自狠下心来,在狱中直接就将刘球那具屹立不倒的无头尸身给肢解了,尔后又将刘球的碎尸埋于锦衣卫诏狱后的空地,对外谎称刘球病故,企图掩盖这桩血案。

其时,将刘球牵连入狱的董璘虽自身难保,却仍冒着生命危险,偷偷取走了刘球染血的衣物,并将其交给了刘球的家人。

数年之后,刘球的儿子刘钺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找回了父亲的一截残臂,他用那条血衣包裹着残臂,就这么为父亲入殓下葬了。

因此,马顺在这时拿刘球举例子,无异于在对于谦发出**裸的威胁:小心你也有一天,落得个被我碎尸万段的下场。

当然,马顺这番话并非仅仅针对于谦。

于谦当年可是敢与王振正面抗衡的人物,何况如今王振已死,马顺的威胁在他眼中不过是纸糊的刀枪,虚张声势罢了。

马顺真正想震慑的,其实是张祁。

他心知,于谦绝非是能被轻易威逼恐吓之人,但那个郕王替身呢?

这个替身可未必有如此胆魄。

毕竟,从方才到现在,这位“郕王”始终沉默寡言,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过,仿佛根本不知如何应对这等场面。

马顺不禁猜测,这个所谓的“郕王”,莫不是于谦从哪个犄角旮旯寻来的草莽村夫,粗鄙无知,根本登不得大雅之堂?

马顺的算盘打得极精,既然于谦是块啃不动的硬骨头,他便绕个弯子,从张祁这处软肋下手。

他以刘球的惨死为警示,试图让张祁明白,若胆敢与于谦站在一起,必将步刘球后尘,落得个碎骨残尸的下场。

他要用这柄名为“恐惧”的凿子一点点剥开张祁的胆气,让他在惊惧之中自乱阵脚,露出破绽,最好是吓得直接演不下去这场戏,当场瘫软认栽,主动溃败。

如此一来,于谦孤掌难鸣,独木难支,局面自然尽在掌握。

张祁心知此刻绝不能轻举妄动,马顺的挑衅不仅仅是试探,更是借机“敲山震虎”。

自己任何一句不当的言辞,都可能成为马顺借题发挥的把柄,甚至引发更大的风波。

他的目光在马顺和在场众人之间扫过,暗自权衡着局势。

于谦忽然侧转过身,冲着张祁道,“殿下,刘球下场凄惨,是因离间陛下与其心腹,触了君臣大忌,如今马指挥使离间天家,构陷宗亲,其行径比之刘球,岂非有过之而无不及?”

张祁一听于谦唤他“殿下”,心中顿时了然,于谦这是把在场话语权交到了他手中,示意他可以开口反击了。

“正是!”

张祁一清嗓子,暗自振奋道,好不容易得了于谦信任,准许他开口,他绝不能让于谦失望。

“本王身披缟素,非单为陛下,更是为了土木堡二十万将士、数万百姓戴孝,瓦剌屠戮我同胞,践踏我山河,此乃国殇!”

“本王以亲王之尊行国丧之礼,是因社稷已至存亡之际,瓦剌兵临城下,若攻破北京,大明国祚便如缟素加身,再无回天之力!”

“本王今日素服上朝,是为天下垂范,以示与万民同哀、同仇敌忾之心!尔等此刻纠缠服色,难道是想故意拖延朝议、贻误战机?”

“若北京城破,你我皆是靖康耻中牵羊礼囚徒,届时本王何止缟素加身,怕是连亲王冕服都要被剥去,给也先帐前添作踏脚毡!”

张祁知道,若是他用平常语调说话,嗓音中的细微差别定会暴露自己与朱祁钰的不同。

于是,他索性一句一喝,一喝一个感叹号,端的是声如雷霆,震得在场众人噤若寒蝉。

他清楚自己不如于谦那般熟稔朝堂典故,无法将太宗朝、仁宗朝、宣宗朝旧事信手拈来,但他自有他的法子,既然不能以理服人,那便以势压人。

于是他便另辟蹊径,来了一招上纲上线,直接将披麻戴孝的举动与百姓生死、社稷存亡挂钩,将马顺等人的纠缠上升到贻误战机、危害国祚的高度。

这一招,既避开了自己的短处,又击中了对方的要害。

“本王披的哪里是缟素?这是二十万将士的血衣!是数万百姓的冤魂!瓦剌屠我子民时,你可曾问过他们穿的是绫罗还是粗麻?尔等盯着本王素服,倒比盯着居庸关外的狼烟还紧!”

“既然尔等以为本王戴孝是为行诅咒之事,好啊!不如现下就散了这朝会,各自回家裁三尺白布,等也先破城时,正好裹了诸位尸首送去漠北!让百姓看看,他们的朝廷是如何为了一己之私,置天下苍生于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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