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促膝长谈,宋青书很快就打动了云鹤,给对方画了张令其难以拒绝的大饼。
这个心怀壮志又患得患失的总镖头当即表示,要立刻回太原,先将家人移居襄阳,再逐步将镖局生意转移过来。
襄樊之地,九省通衢,开镖局的,谁都想将触角伸向这里。
镖局这一行,可以说,得湖北者得天下。
这块肥肉,没人能独吞,各个镖局互相博弈。
有了武当的庇护,云鹤相信,他的镖局生意定会水涨船高。
至于宋青书的好意和目的,云鹤能猜到,少掌门是看上他的抗元气节,觉得值得相信。
当然,更看上了他的揽财能力;少掌门需要揽财工具。
通过刚才的交谈,云鹤已粗略猜到少掌门的吞天之志。
震撼之余,他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有陆地真仙和武当派背书,少掌门前途难以估量。
云鹤隐隐然觉得,未来的天下,未必不会姓宋。
宋青书从头到尾,嘴上都没提分润的事,云鹤却已暗下决心:所积累的财富,必要之时,可以全部捐出,作为少掌门的起兵资金。
真要能恢复旧山河,了却数代人的夙愿,区区金银财物这些身外之物,有什么舍不得的?
若真的获得了从龙之功,少不了封妻荫子、光耀门楣。
想通这一节后,云鹤感觉压在胸中几代人的郁气平复了许多。
事情谈妥,宋青书也不想耽搁,开口送客。
“五叔才回山,就被逼死。出了这门子事,真是令人伤怀。云总镖头,山上要办丧事,我就不留客了。”
云鹤深深一躬,隆重地朝着宋青书行了一礼。短暂交流后,他的心态已完全发生了改变,隐隐然将宋青书当着未来主子来看待。
“在下想给张五侠夫妇敬奉一支清香,不知少掌门允否?”
宋青书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云鹤这是在向他表态。
于是他领着云鹤来到还未完全布置好的灵堂之前。
云鹤点起清香,跪在张翠山夫妇的遗体之前,虔诚地磕了九个响头,执的是晚辈之礼。
灵堂门口,宋青书让明月拿过一块腰牌,递给了云鹤。
“云总镖头,这是武当记名弟子腰牌,如今只发出去一块。给你这是第二块。若是遇见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拿着腰牌去找襄阳李家家主李永亮便是。在洞庭湖南北两岸,少有他摆不平的事。”
云鹤一脸恭敬,伸出双手低着头接过腰牌。
从此刻起,云鹤算是搭上了武当派这艘大船。
以少掌门之前展示出来的雷霆手段,云鹤知道,这腰牌炙热而烫手,若是敢背叛武当,诛杀九族估计都算轻的。
念及此,云鹤看向宋青书的眼神越发敬畏和虔诚。
云鹤一行离去之后,偌大的武当山显得静悄悄的。
殿前广场,破碎的兵刃也被奴仆杂役打扫干净;
少林派战死僧人的尸首,也被少林僧背了下山,留下的数滩血迹,见证了晌午时分的血战。
早上张灯结彩挂着红布的场景,已换成了白绫。
山上弥漫着悲伤的气息。
作为武当第一孝悌,送走云鹤后,宋青书立即披麻戴孝,拿起哭丧棒,守在张翠山夫妇灵前,一副孝子打扮。
灵堂之上,张翠山夫妇的尸体已被奴仆和仆妇清洗干净,换上了殓服,停放在堂中央,还没有入殓。
堂下只有莫声谷独自一人坐在一旁伤心黯然,父亲宋远桥等人是一个不见,连无忌都没守孝。
宋青书有些诧异,忍不住猜测,是不是无忌的寒毒复发了。
“七叔。莫非无忌伤心过度,寒毒又发作了。”
“嗯。师尊刚才仙人一击,消耗过大。大哥他们几人帮忙用功祛毒去了。”
“我也去帮忙。”
“不用。无忌的寒毒被师尊压制住的,大哥他们帮衬着就行。无忌主要还是因为伤心过度。这灵堂之上,不能没子侄辈守灵。”
宋青书点了点头,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喧嚣。
他侧耳倾听,是天鹰教殷天正的三个奴仆。
殷无福几人,刚才下山,看见到处挂着白绫,询问了道僮,知晓了事情原委。
还未进入灵堂,殷无福三人和他们带来的十来个随从,早已哭得泣不成声。
殷无禄带着那群送礼的挑夫,稀稀拉拉地跪成一片,大声哀嚎。
“小姐,姑爷。你们咋就这样走了?我们这要怎么去给老爷太太交代呀?”
拖后的是殷无福,他也是一脸悲伤,之所以没有跪下吊唁,主要是因为他身上背着个人,一个昏迷不醒的年青人。
“莫七侠、宋少侠。老奴在后山发现了昏迷的殷六侠,将他背了回来。所幸无碍,这就将他交给两位。”
话未说完,宋青书和莫声谷瞬间飞奔而上,从殷无福这老奴背上抱过了殷梨亭。
殷梨亭身体瘫软,如同烂泥,满身沾满了树脂和泥灰;俊朗的脸庞双眼紧闭,脸颊上还挂着干透的泪痕。
莫声谷本就沉浸在失去五哥的悲伤之中,见到六哥又成了这样,他胸中痛苦至极,很想发泄。
然而看着殷家家奴的表现,他深知,六哥造成这样和殷无福等人无怨。
很显然,六哥是因为那个原因,伤心昏迷,被对方救了回来。
虽不说感恩,但绝不能抱怨......他的心很沉......
宋青书伸手给殷梨亭把了把脉。
脉搏强劲有力,有些紊乱,应是伤心所致,身体却没大碍。
宋青书对莫声谷道:“七叔,劳驾你带六叔回去休息。这里有我。”
莫声谷点了点头,但不想就此离开灵堂,他想多陪五哥一会。
对此,宋青书心知肚明,连忙补充道:“六叔至情至性,若让他看见五叔惨死,伤情之余,难保不会伤心呕血。七叔你照顾六叔休息之后,再过来帮我装殓五叔的遗体。”
这话让莫声谷立时警醒,已失去了五哥,若是六哥受到双重打击,呕血心伤,难保不会伤了身体,没有过多的犹豫,他抱起殷梨亭走出了灵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