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百年来,不分正邪,中原武林,无论哪门哪派,都喊着‘再造神州’的口号。
宋青书的话,将少林推到了武林江湖的对立面。
但这也是无可争论的事实,少林本身就是既得利益者。
元廷信佛,少林曾多次派人去大都讲经。
以此换取鞑子皇帝的各种敕封;让少林在释教圈子里,也成了泰山北斗一样的存在。
这种行为,很受江湖中人诟病,要不是忌惮少林派的实力,早就被人口相传、为人不齿。
宋青书撕下了秃驴们的伪善面罩,让在场大多数人都觉大快人心;
要不是害怕少林派的报复,好多人都想拍手叫好。
少林众僧气得牙齿发颤,要是眼神可以杀人,宋青书估计已被他们撕成碎片。
但他们不敢有所动作,张真人这座大山在那威慑着,要报仇也不能急于此时。
要说宋青书为何针对少林,不是因为张翠山的死;也不是要让武当彻底压少林一头。
最核心的原因在于,是要借这次演说,树立起他誓死抗元的光辉形象。
“诸位同胞。元廷压我华夏七十载,气数将尽。晚辈在此奉告各位前辈,莫要兄弟阋墙,让鞑子渔翁得利。”
说到这,宋青书拔出腰间长剑,朝天高举,大声高呼。
“我辈当以‘光复中原,再造神州’为己任,誓死收复旧山河,再造汉唐雄风。宋某不才,但终此一生,都将以此为目标。不驱逐鞑子,我誓不为人。”
“若违此誓,当如此案,身首分离。”
话一说完,他长剑一挥,内力透剑而出,将台上厚达两寸的红木桌案,干净利落地从中斩断,眼神坚毅地看着场中众人。
人过一百,形形色色;宋青书说完话,默默地了一下观察众人的反应。
除了少林、昆仑、华山三大派不动声色外;绝大多数小门派的帮众,都有些激动。
元廷打压汉人多年,对武林大派影响不大,很多大门派,还从中受益。
就好比少林,哪个民族坐天下,并不重要,只要信佛尊佛崇佛就行。
小帮派的人大多出自底层,没少受元廷欺辱和压榨;人心思旧,他们也渴望恢复汉人江山、有尊严地活着。
宋青书的话,等同于直接树起了反旗。
他很清楚,这事很快就会传入蒙古人耳中。
对此,宋青书没有半点畏惧。
三十年前,太师父一剑断江,吓死了鞑子皇帝海山;自那时起,鞑子就不敢靠近武当山百里之内。
而且现在元廷早已腐朽不堪,对地方的掌控力日益减弱,敢剿灭武当?那是痴人说梦。
宋青书本身武功又踏入了一流境界,行走江湖时,就算遭到围剿,打不过还跑不了么?
反旗早一日举起,也好早一日汇聚人心。
气氛烘托到此时,也该送客了。
宋青书朝着场内群豪抱拳拱手,满脸严肃。
“诸位。宋某今日的话,请各大门派、各大帮会好好思量,思量将来在反元大潮中如何自处。从今往后,凡是亲善鞑子者就是我宋青书的敌人;凡是抗元义士,就是我宋青书的朋友。”
这话相当直白,等于是说‘反元就是武当的朋友、亲元就是武当的敌人。’;大有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意味。
“天色将晚。敝派长辈惨死,丧事期间,不便留客,各位自便吧。”
随着他的送客声,众人悬在嗓子眼的心,彻底放到心里;纷纷朝着紫霄宫方向拱手,争先恐后下山。
一时间人头涌动,也不讲什么江湖地位和规矩,小帮小派压根没给少林、昆仑大派让路。
人群之中,宋青书一眼看见脸色深沉的云鹤,这个总镖头,看上去并没急着要走的意思。
宋青书朝着云鹤抱拳拱手:“云总镖头,请留步。”声音温润谦和。
云鹤微微一怔,挥退了随从,朝宋青书走了过来。
“总镖头,借一步说话。这边请。”
厢房,宋青书开门见山。
“云总镖头。晚辈知晓你是抗元义士,曾筹划过准备在太原起兵。抗元之事,你怎么看?不知总镖头现在还有没有抗元的决心?”
云鹤微微一笑,认真地打量起和他对案而坐的宋青书。
年纪还没他儿子云天明大,然而就在刚才,他已彻底被这个少年露出的雄心壮志给折服。
抗元,是刻在云鹤家族血脉里的事业,他无时无刻不想驱逐鞑子、光复汉人江山。
云鹤先祖云海,曾是前朝进士,官拜陇西路总管,参与过抗金大业,官阶不高,却很有血性。
云家祖训,从云海开始,就是梦想着收回失地、收回燕云。
云家祖籍陕西,从靖康之耻后,陕西沦入戎狄之手,至今已近两百年。
想起祖先的磨难,云鹤不由悲从中来,他站起身,低沉地咏诵起岳武穆的《满江红》。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朝天阙!朝天阙!”
“少掌门。你问我还有没有反元的决心?这决心哪怕付出生命,在下也是矢志不渝。”
看到宋青书带着玩味望向他,云鹤有些脸红,他知晓,对方是想起了当初起义名单被盗,自己选择偃旗息鼓的那件事。
云鹤连忙解释:“少掌门,太原紧邻元大都,我们那群起义之士,也是拖家带口,我们可以舍身成仁,却不敢让家人冒险。”
“如此说来,云总镖头还是抱着抗元的志向,牺牲生命也在所不惜?”宋青书收起玩味的笑容,正视着云鹤。
云鹤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一声长叹,无奈一笑。
“有心杀贼,然家人的安危和血脉的延续,不允许区区在下盲目行事。”
显然,他有抗元的决心,却缺乏勇气、患得患失。
“晋阳镖局在太原树大根深,这番基业想来灌注了总镖头家数代人的心血吧?”
宋青书突如其来的话,让云鹤有点懵,他默然地点了点头,不知这话所为何意。
“据宋某所知,贵镖局份属四大镖局之一,然而经营范围仅限于西北范围,根本过不了太行和秦岭。”
“少掌门的意思?”云鹤脸露喜色,隐隐然猜到了什么。
归根结底,云鹤还是个生意人,他也好生羡慕燕云镖局的宫九佳等人,依附于少林等大派,生意是风生水起。
他也曾有依附少林的机会,但正如宋青书所说,少林和元廷若即若离的关系,让云鹤心生芥蒂。
正因如此,晋阳镖局的生意,自他从父辈手里接管之后,是每况愈下。
若是能够依附上武当,这天下,晋阳镖局的镖车没有地方去不得。
“云总镖头,太原是元廷的腹地范围,有没有考虑过将家人移到襄阳居住。或者可以考虑在襄阳开个分号。”
橄榄枝抛来,把云鹤砸得心花怒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