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营结束后,当晚刘光世和王德等人一起吃了个饭,四个人对今日巡营的成果非常满意,因而饭也吃的很高兴,席间推杯换盏,不胜欢乐。
酒宴结束之后,刘光世已经有七分醉了,回到军帐中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都监!都监!快醒醒,兵变了,造反了!”王德慌慌张张闯进刘光世的军帐,大声喊叫着。
刘光世已经睡得五迷三道,但这具久在军中历练的身体,听到“兵变”、“造反”这两个词,仿佛突然被开机的机器人,蹭的一下就从榻上弹起来。也不知道是休息够了,还是兵变的消息太过刺激,总之刘光世感觉酒意已经消散了不少。
“亲兵营反了吗?”刘光世来不及披上衣服,下榻后光着脚就走到王德身前,问出了这句他最关心的问题。
“回都监,自然不是亲兵营,看着是辛兴宗那边的营帐,具体是哪部人马在喧哗,还不清楚,已经叫人去探了。”
刘光世听到这句话,就仿佛吃下一颗定心丸,转身回去开始穿鞋穿衣。
“既然不是亲兵营,你又并没有带大队人马来此护卫,看来乱兵还没有冲我这来了?”
“都监说的是,我望见乱兵只在原地鼓噪,倒还没有行动。”
刘光世整理好衣服鞋帽,随王德来到帐外,往那嘈杂的乱兵聚集处看去,似乎确实是辛兴宗的人马。
已到夜深时刻,乱兵们多举着火把,远远望去,一束束火把汇成一大团火焰,而周边不断还有零星小火把在向乱兵中心聚拢。眼看着声势渐大。
王德惊道:“这乱兵比我来时要聚得多了,看这架势,估计已经不下千八百人了,还不断有乱兵聚拢。只是不知道在原地鼓噪而不行动是为何。”
刘光世扶着下巴分析道:“距离大军拔营不过还有五日,这个时候作乱,无非就是克扣饷银太厉害,不够自己的买命钱,你下午没听见那新兵说,同村的新兵连赌债都还不起了?我看八成是要聚众冲击统帅部,威逼我大哥和辛兴宗二人讨要说法了。”
“那都监何意,统帅部自有两位钤辖的亲兵驻守,乱兵还在鼓噪,统帅部应该已有防备,我们是否要出兵弹压?”
“莫慌,我看这架势,不过是一小撮有心人鼓动这些新兵作乱,一定有不少人是被裹挟进去的,大军将要开拔,最好不要直接一路杀过去。统帅部有两位钤辖的亲兵驻守,乱兵一时之间是攻不进去的。
“或者说,要是两位钤辖狠下心来,不分首恶胁从,光是他们的两帐亲兵,就能屠尽乱兵了。这正是为什么乱兵在原地鼓噪,正是要多聚些人马,以壮声势,让两位钤辖有所掣肘。我们过去壮壮声势,静观其变,见机行事。”
“都监高见!”
正当此时,一个小校冲到两人面前,此人正是王德安排去打探乱兵情形的。
小校拱手报告道:“回禀刘都监、王指挥,小的已经探查明白,作乱的是辛兴宗帐下副将范琼范宝臣的本部兵马,据说是范琼已经克扣了数月军饷,每月只发米面,不发银钱,今日拔营饷也未发下来,帐下士兵因而作乱。”
刘光世和王德听到这个名字都忍不住皱眉撇嘴。
王德皱眉,是因为范琼早已在环庆军中恶名昭彰,贪财好色,性情暴戾,动不动就醉酒打骂军士。可以说整个西军最看不上的是环庆军,整个环庆军最看不上的就是范琼。
刘光世皱眉,则是想起了历史上范琼干的恶心事。靖康元年第一次东京保卫战,范琼带兵十万勤王,博得了朝廷信任。第二次东京保卫战失败后,金军攻陷东京城,宋钦宗出城请降被扣押在金军大营,范琼刀兵相加,逼已成太上皇的宋徽宗出城,将宋徽宗和皇族、后妃等三千多人押送到金营。而后范琼又血腥镇压了东京城举义兵的吴革等人,是个百分百的军阀汉奸。
小校看二人并不回话,也赶紧补上一句:“二位大人,还有一要紧事,据说这次乱兵打的名号,是为刘钤辖鸣不平,请刘钤辖上任都总管,还要辛钤辖谢罪……”
“这帮兔崽子,真是无法无天了,竟然拿刘钤辖当挡箭牌,还请刘都监速速带兵弹压。”
刘光世没有想到乱兵竟然来了这么一手,不自觉说着:“这真是一步狠招,本来刘、辛两个钤辖因都总管任命之事就有嫌隙,等到阵前不免要怀疑是谁鼓动的乱兵,自然不能通力合作。看来还得咱们去打破僵局。”
“辛兴宗部离统帅部更近,等乱兵聚齐,到统帅部也不消多久,都监有何计划。”
刘光世皱眉想了片刻,便吩咐王德:“你来前可让亲兵营披甲整备了?”
“那是自然,骑兵营、步兵营、弩兵营已在各自军帐中待命。来前已经吩咐王、吕二位指挥好生警戒,若是乱兵冲都监来了,就速速带兵前来护卫。”
“好,骑兵营都是老兵,见过世面,你让骑兵上马,列队前行。乱兵在统帅部西北边聚集,亲兵营在统帅部东北,骑兵营按行军速度从西南方向往统帅部靠拢。行军不必求快,保持队列,到统帅部东侧能清楚望见统帅部形势之处即可。
“步兵营和弩兵营混编,步兵在前,弩兵在后;老兵在前,新兵在后。待骑兵营出发半炷香时间后,列队跟进。”
王德拱手应下,就要离开去安排行动,又被刘光世叫住。
“还有一条,今日月明星稀,路上先不必举火把了,随身带着备用就是。你先去安排吧,待我披甲,与骑兵营一同出发。”
王德扭头上马,出发前回头看了一眼乱兵,只看见一团更大的火焰,开始向着统帅部的方向蔓延,心道不妙,怕是两千人都打不住了。
刘光世自顾自地披甲,虽然凭借着这具身体对于军事的熟知沉稳地排兵布将,但自己毕竟曾经只是个和平年代的大学生。两军阵前能不能应付住这个场面,会不会露怯,这都是难以预料的事。
但是既然是要干大事的穿越者,落子无悔,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刘光世着甲上马,向亲兵营驰去,回头只看见这团乱兵的火光铺在大地上,火光直冲云霄,映红了半边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