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胜捷军开拔雄州还有五日之期,王德也把这一千四百亲兵收拢整编好了。依照惯例,今日应该是军队里发拔营饷的日子。
当天上午,王德来刘府等待刘光世,今天刘光世订好了要去军营中巡视。
两人正在骑马往军营去的路上,刘光世突然问道:“兄弟可知道新任胜捷军都总管是谁吗?”
王德回道:“自然应当是平伯(刘光国的字)钤辖。但都监既然这么问了,怕不是叫辛兴宗那厮领了这差事?”
刘光世没有说话。
“岂有此理,胜捷军乃是环庆军重组而来,谁不知环庆军是刘太尉一手带出来的,辛兴宗那厮一向并无大的战功,全是靠童贯童枢密扶持才勉强立足环庆军,如今忽地成了一军统领,我等刘太尉旧部岂能服他?”
刘光世摇摇头说:“兄弟不必太急躁,童贯宦海浮沉多年,又久在军中掌权,自然懂得其中门道。所以胜捷军,没有都总管。”
“什么?胜捷军五日之后就要开拔,岂有大军将上前线而不设主将的!”王德听完,显然要更生气了。
气愤之余,王德倒是先想到一个问题:“没有主将,胜捷军在阵前听谁的命令?”
“宣抚司命我大哥和辛兴宗共同担任兵马钤辖,军中事务,如宣抚司有令则尊宣抚司令,否则我大哥和辛兴宗二人共同商议再定。”
王德已经被气到无语:“实在是离谱至极,宣抚司衙门自然是设在大军后方,阵前需要统帅决策之际,难道还要传令兵往返宣抚司?”
“正是,宣抚司这一招,一是确认了他宣抚司或者说童贯才是胜捷军事实上的领导者,二是在具体事务上还要用辛兴宗在具体事务上牵制大哥。”
“难道刘太尉也不加干预吗?”
“宣抚司的命令是是前日到的,算下来是父亲动身前往东京城时下的命令。宣抚司决策之时,父亲还未到宣抚司,命令到时,父亲即便到了宣抚司,军令已出,岂可擅自修改?”
“都监的意思是,这是宣抚司设计好的?”
刘光世无奈摇头,“自然是,童贯许了父亲高官厚禄,尤为重要的是抓住了父亲与种师道不和。这一遭上任宣抚司都统制,倒是名义上成了种师道的上司了,也算是全了父亲的一大愿望。”
“好一个‘名义’,刘太尉怎可能指挥地动老种经略相公!”
“于父亲而言,这就是日后再加考虑的事情了,更何况,阵前军令,只怕还是多出自童贯之手。何况,当下环庆军的编制扩大了,还赚了一个响亮的番号,这个确是当下实在的好处。”
“只不过不设都总管这一招,平伯钤辖的也指挥不了全部胜捷军,这一点怕是刘太尉并没有料到。”
“父亲既然要给童贯做马前卒,也只能认下了。”刘光世看二人马上就要进入军营,便打住了话头。
“好了,马上进军营了,这道命令今下午才会通知全军,先不要和他人提了。我们先进军营吧。饷银都发到手上了吧?”
“都监放心,今日一早就办妥了。”
二人停马军营前,王德新提拔的两个指挥使,也就是王德的两个同乡,已经在辕门候着了。
两人一高一矮,高的叫王孝忠,矮的叫吕节。二人是刘光世在环庆军中以王德为亲兵营主将时,由王德在营中举荐出来的,事实上相当于刘光世的亲兵副将,自然也是熟悉的。两个副将帮二人停好坐骑后,四人便往军营中走去。
由于饷银刚发,军营里热闹非凡,有的正在整备军械,擦洗铠甲,有的又三五成群在一起插科打诨。
即便是西军旧部,除了战后领赏,也没有见过如此多的饷银,整备起军械来也是热情满满。
四人并未着甲,除了难以言喻的所谓将官气质,倒是看不出是军官巡视。
“刘都监来了!大伙快看,刘都监来了!”军营中一个早就安排好的都头,早就伸长了脖子往辕门望,终于等来了四人,忙不迭地喊了起来,吸引大家的注意。
这都头的声音尤为高亢,周边的士兵听的清楚明白,先是看向这个都头,再顺着都头的手看向了刘光世四人。
首先反应过来的是一些西军旧部,他们都认识刘光世,赶紧围了上来和刘都监叉手行礼。然后是新募的兵勇,这些人是只听说过刘光世的名字,却没有见过本人,这会儿多是凑热闹般围了上来。
刘光世看人聚的差不多了,周边的人西军旧部和新募士兵一半一半,便准备开始发挥。西军旧部不少都是脸熟的,还有一些他能叫上名字来。
“张宗颜,倒是好久不见,饷银都领着了么?”刘光世先点了一个骑兵,这人骑术极佳,作战勇猛,曾经给他留下过很深刻的印象。
“回刘都监,领着了,俺今年刚升了阶,这个月领了四贯钱月饷和两石米,今日拔营饷又额外发了两贯钱和一石米,俺兜里都要塞不下了,正要给家里老母妻儿寄去呢!”
此话一出,周边军士们都笑了起来。这时有胆子大的新募军士,也凑上热闹叫起来:“回刘都监,小的也领到饷银了,小的虽是新兵,却也发了两贯钱月饷和一石米,今日拔营饷又发了两贯钱月饷和一石米。和小的同村的那赵四,月饷加拔营饷加一起才一贯钱一石米,差点就还不起这些天在赌坊欠的债了!”
“好好好,领到了饷银就好。”刘光世露出和蔼的笑容,频频点头致意。
一开始“发现”刘光世的都头,又开始起哄:“大家说,饷银是谁给咱发的?”
有机灵的人赶紧接话:“自然是刘都监给的饷银,朝廷的饷银,还不够从赌坊赎身的呢!”
又是一阵哄笑,那都头又接上:“还不快谢谢刘都监!”
“刘都监!刘都监!刘都监!刘都监!……”周边的军士立刻开始反复高呼起来。
刘光世伸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人群中不知是谁大声问出:“刘都监,为什么我们领的饷银这么高啊?”
刘光世嘴角不易察觉地上挑了一下,心说就等你这一问呢。
刘光世没有着急答话,而是环顾了一圈周边的军士,吊足了大家的胃口,才字正腔圆地大声说道:“不为别的,就凭你们是我刘光世的兵。今日起,我刘光世的兵,不论军饷、铠甲、军械,都会是胜捷军乃至整个大宋禁军中最好的,朝廷能给的我如数下发,朝廷发不够的,我刘光世自掏腰包也要补足!”
“除此之外,你们都知道我父亲刘太尉已经上任宣抚司都统制,已经许下我五个指挥使和十个副指挥使的空白官身委任状,凡是今后敢战、善战、能立战功的,我自当保举你们做将官。”这句话自然是编的,这些官身当然是自己吃空饷吃出来的。
“跟着我刘光世,升职加饷,不在话下。这些话我就撂在这,今后我刘光世若再有升迁,跟着我的老兄弟更有厚待,凡效命者,刘某必不负!”在刘光世坚毅的目光中,今日发饷的喜悦和未来的大饼之下,军士的情绪被推向了高潮。
在一阵山呼万岁般的“刘都监!刘都监!……”的喊叫中,刘光世满意地结束了自己今日的巡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