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可世正在把自己从路上一路收拢而来的千余宋军组成防御阵型,正面的萧斡里剌正在组织契丹骑兵冲击这条阵线时,背后也杀来一路骑兵。
杨可世暗道不妙,如果被骑兵双面夹击,必败无疑。
而当杨可世回头望去,虽然在如此的天气中看不真切,却能从马蹄声中听出来,这支骑兵不是来冲杀自己的。
又是一道闪电划破天空,众人才看清这不下数百骑兵是西军的人马,高举着一面所有西军再熟悉不过的大纛:“陕西诸路都统制种”!
种师道亲自带着人马回援了,种师道特意没有举着宣抚司在伐辽之前精心制作的那杆华丽的“宣抚都统制种”大纛,而是用了这杆种师道在西北用了多年的大纛旗。
西军众人对这杆大纛都再熟悉不过,因此只需要一道闪电的时机,西军将士就能看出来,是老种经略相公亲自来援了。
种师道带来的这支骑兵实际上有一千人,是种师道此前提前从东路军抽出来的精锐骑兵,这些骑兵除了常用的马槊,还背负着一杆造型奇特的棍状兵器。
这正是姚平仲那日在种师道大帐中看见的,在圆棍的形制基础上将两头制成方形的白棒。
种师道老谋深算,尽管不愿接受,但他早就准备好了这支骑兵作为来日撤军时对抗契丹骑兵的依仗。
在刚开始撤退时,种师道认为有胜捷军在范村牵扯辽军作为策应,姚平仲和王禀的熙河路军肯定能够抵挡住辽军,因此没有着急将这支部队派出。
出乎种师道意料的是本以为抵挡半日定然没有问题的胜捷军,似乎不到一个时辰就崩溃了,从侧面包抄而来的契丹骑兵让东路军陷入了巨大的溃败中。
种师道并没有料到今日的溃败竟然如此凶猛,在这样的大溃败中,这一千骑兵投入战斗也是杯水车薪,因而也并没有着急让这支骑兵出击。
直到杨可世一路向北收拢败兵,溃兵士气稍稍回复,辽军一路追杀有些力疲的时候,种师道才高举着自己的大纛,带领这支白棒军北上而来。
周围在溃退中的种师中的秦凤路军的军士,也有不少开始想着种师道的大纛聚拢,开始结阵准备迎敌。
萧斡里剌是个老练的战将,立刻发起了冲锋来阻止宋军再组成阵型。
年逾七旬的老将种师道自然已经无法亲自陷阵杀敌,随即命令杨可世带着这支白棒军迎敌。
两边骑兵加速冲锋,战马挟着雷霆之势轰然相撞。近身之后,尚未落地的辽军骑兵已从鞍侧抽出骨朵,却见宋军都从背后抽出一柄白棒。
辽军骑兵挥舞骨朵的破空声被宋军白棒击倒辽军的闷响淹没。辽军骑兵惊觉手中骨朵竟然比宋军的白棒短了二尺有余。
在没有大量步兵阻碍骑兵的机动时,宋军的骑兵充分利用了小范围的空间,始终保持着半马距离与辽军拉扯,白棒因其独特材质而带来的弹性,每次挥击的弧度都让辽军措手不及。
辽军的劣势一直持续到萧干率领着大量奚军支援而来,此时宋军的步兵也已重新组成阵型。
两边步兵开始交战之后,才又形成了一条胶着的战线。狂风暴雨中,两边的军士都已经是战到精疲力尽,但是明显还是宋军的劣势更大一些。
种师道眼见着南下的溃兵基本都已从身边过去,随即开始下令白棒军和步兵相互掩护,脱离战斗,向雄州城撤退。
随着宋军开始主动向南撤退,萧干和萧斡里剌一面命令军士稍作休整,准备继续追击,一面商量起对策。
“大王,前面不远就是雄州城了,咱们把军士拢一拢,给这帮南人杀光了!”
萧干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又眯着眼抬头看了看天,摇头说道:“不行,不能再追了。”
“什么,宋军已经溃不成军,怎么不追了?”
萧干用马鞭指了指身后的奚军:“你手下都是骑兵,我这里步兵太多了,天气如此恶劣,一路追杀过来,我的人也都快体力不支,地面泥泞,我的重骑兵也跑不动了。”
“可是我们都杀到雄州城了,怎么能就此放弃呢?按大石林牙的安排,西路的胜捷军我们都只分了小队人马追杀,大军都来支援大王了,早知如此岂不是还不如就在西边追杀胜捷军了!”
萧干倒是咧嘴笑笑:“大石林牙是有智慧的人,胜捷军不过是鱼肉,就算不杀,来日里也掀不起风浪。种师道这边才是硬骨头,所以才让你支援过来。我们今天的斩获已经够了,宋军不会再敢来犯了。”
萧斡里剌还想说些什么,萧干挥挥手打断他:“好了,不必再说,你也说了前面就是雄州城,南朝兵马届时退进雄州城,我们难道还要攻城吗?何况天气如此不好,我们追出来已经有四十里地了,我大军来日还要北上抵抗金军,不能再往前去冒险了。”
说罢萧干不再理睬萧斡里剌,堂堂四军大王何必和一个副将多费口舌,萧干直接拨马而去开始组织奚军撤退。
萧斡里剌在原地焦急却无可奈何:“可惜大石林牙不在此处,否则一定能说服四军大王一起南下追击!”
但是萧斡里剌此刻已经杀红了眼,萧干把奚军带回,他依然坚定地继续组织着契丹军追击。
而另一头,种师道的泾原路军已经扛着大纛抵达雄州城下。
雄州城这边风雨已经平息了一些,宣抚司早已经接到了败报,童贯与和铣正在城头观察情况。
种师道派出一名虞侯来到城下叫门:“老种经略相公率东路军回城,速速开门!”
和铣正要招呼兵马开门,却被童贯叫住:“慢着,你看远处那支兵马是什么?我军还是辽军?”
和铣眯着眼望去,乌云和雨水没有完全散去,和铣看着也不真切,但是远远望去能看出来是一大群的骑兵:“童枢密,定是辽军追杀过来了!!”
童贯顿时慌了神,西路军彻底溃败的败报方才也已经到了。
如今东路军被辽军撵到城下,屁股后还跟着辽军的大队人马,这个所谓的战神太监,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然后下了一道令城下虞侯目瞪口呆的命令。
“辽军尚在追击,为保雄州无虞,着令种师道城外整军,击退辽军后方可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