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女忙从地上站起,擦了擦脸上与灰尘拌在一起的泪珠,吸着嗓子说起了她的来历。
“小女子姓杜,名叫挽芝,蔡阳县人氏,因前些日子闹饥荒,才跟着兄长出来躲灾,不想半路我那兄长病重,还没坚持到找大夫看病,就一命呜呼了……”
看着杜挽芝哭的伤心,陈锦荣的脑海中,不觉浮现起了陈小妹的身影。
转眼间已是小半年过去,而后者再无音信,若真如临别时所言,下次相见,恐要等到六十年之后。
那时,漫说陈守田,就连身子最为健壮的陈啸风,是否在世,都不好说,更别说是他……
“哎……”
他心中轻叹,又开口问道:
“出生几何?可识些字?”
“小女子今年十四岁,跟着家父熟读些大家文章!”
陈锦荣嗯了一声,却没说要将少女带走与否。
杜挽芝急了,又将眼前这少年郎的衣袖拽住。
“小少爷!您就买下我吧!”
“蔡阳县距此地有三百余里,你若过些日子跑了,我该去何处寻你?”
“不会不会!我发誓!只要你收留我!我杜挽芝!愿意为你一辈子当牛做马!”
陈锦荣再笑,他又不同于寻常人家。
两世为人的经验,使得他对一些誓言,早都无感。
任这少女怎么说,起码不知根知底这一条,就能将其完全排除。
可杜挽芝接下来的举动,却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锵啷!”一声。
跟在王舵主身旁的一名打手,躲闪不及,竟被这毫不起眼的少女,一把抽出兵刃。
许是本就将其未放在心上,那打手就放下了戒备。
这会被夺走兵刃,他面上挂不住,气急道:
“臭丫头!快将这刀与我还回来!”
杜挽芝没有答话,只定眼瞧着陈锦荣,忽地将手中长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你不答应,我就死给你看!”
“呵……这里这么多人,你为什么要死赖着我不放?”
陈锦荣轻笑一声,似乎并没因为少女的举动,而改变想法。
“因为你是好人!”
好人就该被人拿刀逼着?
陈锦荣在心里诽谤几句,却又猛地感觉到一阵特殊的气机,从少女的身上荡漾而起,不断影响着他的判断。
犹豫的片刻。
杜挽芝手中抓不稳的长刀,已在她那细长的脖颈处,划出了一道血痕。
而这少女接下来的一句话。
更是让在场几人,都变了脸色。
“我还知道一处长着仙草的地方,你若是买了我,我就告诉你!”
仙草?又是一桩灵物?
陈锦荣眼眸亮起。
难怪……
他身上的气运,一直在变化。
想来,这杜挽芝,就是他此行的另一道机缘了。
“陈家兄弟!这小女孩可否割让与我?”
站在一旁的王舵主忽然出声问道,可还不等陈锦荣回答,杜挽芝又将长刀贴近了自己的脖子。
“不!除了他!我谁都不说!”
“王舵主莫急,此事由你做个见证,若是发现那灵物的消息,我定会与你共享!”
陈锦荣将王舵主劝住,又对着少女说道:
“被我发现你在说谎,我会将你送进比这里肮脏上百倍的地方!你可明白?”
杜挽芝咬着嘴唇,点了点脑袋。
而那王舵主,则是有些不甘心地,也同意了陈锦荣的说法。
比起将这少女逼死,一个灵物的下落,显然能让他在船帮中,获得更多的好处。
“除了她,我还需要几个丫鬟,最好年纪不大,也会识字……”
将杜挽芝收入囊内,陈锦荣索性又在这宅院中,点了六名少女,年龄皆在十五六岁上下,相貌可人。
拢共花费了八十两银子,才将人全都带走。
再加上那王舵主托人找来的二十名工匠,一行人租了四辆马车,和八头骡子,驮着一些工料,浩浩荡荡地朝着清河村出发了。
路上,陈锦荣又问起了杜挽芝那件灵物的下落。
可这小丫头,似是担心他会将自个抛弃在半路,始终不肯透漏半点风声。
就这样,车厢内,三对眼睛,扑闪着眸子,相互无声地打量着。
比起戴青儿与他。
杜挽芝的头顶,却是一根暖白色丝线,直直挺立。
陈锦荣起初差点以为自己眼花。
随便买回来的女仆,论起本命之气,还要比他这个当主子的强了几分?
直到再三确认。
他在心底才谓然一叹。
但这也更让他好奇与这少女所说之灵物,究竟为何?又会对他带来怎样的影响?
“三爷!快到芦湾村了!要不,让老周先去打声招呼?”
陈锦荣知道柳志意有所指,便让周淳放手去做。
待到两刻后。
他透过车窗,看到了站在远处的段坤等人。
几天不见,这汉子红光满面,见陈锦荣下车,忙走到近前,嘘寒问暖。
“小先生舟车劳顿,不如在我这下马歇息一阵?我已备好了饭菜和酒水,请务必给我段某人一个面子,好做答谢!”
陈锦荣推说着急赶回村子,但架不住段坤再三热情相邀,只好吩咐众人,在芦湾村里歇息。
而他,则是和柳志,戴青儿等人一道,去了段坤的府上。
客桌上摆着冷热荤素,凑了十二道盘子。
虽说比不上葛阳镇的船帮分舵,但在贫瘠的村落中,这般丰盛的菜肴,陈锦荣还是在上次罗家大摆筵席时见过。
见他落座,段坤又起身斟满酒水,递到他的面前。
“小先生助我夺得仙草,段某心中谢意,全在这杯酒水之中!”
“段里正客气,可我久病初愈,大夫告诫我不能饮酒,我就以茶代酒,谢过段里正的好意!”
“这……”
段坤举着酒杯,愣在原地,一旁的柳志见他不知如何是好,嘿然笑道:
“我家三爷饮不了酒,就由我来代替!”
“如此甚好!”
段坤见柳志取了酒杯,一饮而尽,顿时大喜。
接下来轮到周淳,这冷面剑客似笑非笑地盯着段坤看了几眼,直到这位段里正心里发毛时,才将酒水仰头饮下。
众人吃吃喝喝,又过去半个时辰。
柳志起身言说要去解手,可刚走了两步,就站不稳身子,晃了几晃,扶着堂中支柱,慢慢地滑落下去。
紧接着,陈锦荣等人也是眼带迷离,一个接一个地翻倒在地。
段坤见状,拎着酒壶,站于高登之上,放声大笑。
“什么狗屁先生!在我这蒙汗药面前,还不都睡得跟死猪一样?!”
他说话时,门外突然又走进一人。
段坤跳下凳子,指着陈锦荣等人笑道:
“小娘子你看!幸好你识得药理,帮我调配出了迷药,轻而易举地就解决了这帮人,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经过梳妆打扮的宋桂芸,走到陈锦荣近前,仔细打量几番,才寒着声说道:
“除了这姓陈的,其余之人,都剁碎喂狗!
“好!全依娘子!”
段坤拍了拍手,一伙持刀汉子,蜂拥而至。
可他转头的功夫,忽觉后背一痛,再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个的舌头僵在了嘴里,不听使唤。
紧接着,更让他头皮发麻的一幕,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段里正?”
“你的迷药,味道有些不太正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