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青儿把玩着一柄硬木弹弓,这是陈锦荣年前与他所赠,常用来打鸟和水鸭。
见他过来,又将刚才拜师之事说了一遍。
陈锦荣知道柳志多半是戏言,拜师和师承并非一叩一拜那般容易,其中所需考量之处,不亚于父子之间。
但戴青儿年幼,他也没直接戳破,只让这孩子多与柳志交往。
或许以后还有转机。
而正在闭目调息的周淳,却忽然朝着左手边草丛,低声喝道:
“谁在那里?!”
远处的草浪中,除了虫鸣咿咿,连个鬼影都没有,可陈锦荣与柳志,都拉下脸来,将手摸在了身旁的兵刃上。
柳志与周淳都是习练外门功夫的好手,又有多年实战经验,些许风吹草动,等同暗夜明灯。
而陈锦荣则是隐隐能察觉到,前面不远处,有黑气萦绕。
见藏匿于草丛中的陌生人,依旧不肯出来。
他对着戴青儿吩咐道:
“将弹弓拉满,打那边!”
听着好玩,戴青儿也起了捉弄的心思。
从火堆下刨出一块烧的滚烫的圆石,捏在牛筋弹弓之中,对着陈锦荣所指的方向,松手打了过去。
“嘶……呀!”
一个人影登时从草堆中弹起,捂着脸上蹿下跳。
不久,又接连冒出来五六个高矮不同的人影,将那人护住。
“朋友!我们只是路过的,下手这般重,有些过分了吧?”
“我怎知你是不是真的路过?或者说,早就在这附近,窥伺良久?”
陈锦荣的话,让对面几人为之气结。
等到走近,才看清原来也是一群身着粗布麻衣的乡民,为首的年约二十来岁,身材魁梧,眉若刀削。
这会,他似乎也看清了陈锦荣等人手里拎着长剑兵刃,不敢再继续接近,只站在两丈之外,嚷声道:
“我等俱为附近芦湾村的村民,急着赶回家中,却目盲不能视路,走错了方向,听到你们在附近,不想多有打扰,打算绕路而行,岂知你们忽然下此重手!”
那汉子说的情真意切,好似真的对陈锦荣一行人,心怀礼遇。
但睁开眼的周淳,只将长剑拔出,刃寒如水,照的这些人的后背,直升凉气。
“说谎!”
“呃……”
“周叔,你咋知道?”
戴青儿重新匣上一枚石子,瞄准了对面手足无措的几人。
“他们身上有血腥味,而且还带了刀具,刚才往出走时,却将其都扔了,我说的对否?”
壮汉见被点破了底细,眼中闪过一丝挣扎。
可似乎是察觉出力双方量悬殊,他一咬牙,竟是当场跪了下来。
“先生饶命!我等并不是有意欺瞒!可事关一家老小,我不得不出此下策!”
陈锦荣稍加思索,朗声斥道:
“自缚双手,走近来说!”
壮汉依言让同伴将他绑了,然后又带人往前走了段距离。
在篝火的照耀下,陈锦荣等人看的更清了些,这几人的面上皆溅着血迹,衣物也似被什么利器刺破,露出一道道浅浅的伤痕。
经壮汉的自我介绍,才知此人叫做段坤,与陈锦荣一样,添居芦湾村的里正之位。
说是急着回家,其实只说了一半真话。
这些人大半夜的跑出来,实为窃取另一村庄,石桥村的宝物,但事情败露,被人包围,若非两条腿跑得够快,此时已经被人家浸了猪笼。
柳志闻言,发出一声嗤笑,像这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行径,放在船帮里,都够被人笑话一辈子了。
段坤也是面露窘迫之色。
可他眼珠一转,在陈锦荣等人身上扫过,像是又有了新的主意。
“不知先生此行去往何处?”
“我等要去葛阳镇办事,与你无关。”
“着急与否?我这有笔生意想要和您商量!”
段坤拱手急道。
陈锦荣将此人的面目表情,全都收在眼中,明白这厮八成又想将他们几人拖下水,便直接当面拒绝。
“此事容不得耽搁!你那笔生意,我没兴趣!”
“连仙家之物,都没有兴趣么?”
听到段坤口中的“仙家之物”,陈锦荣不禁想到了之前由宋家,和罗家保管的火精枣树。
如今清河村失却灵物,船帮已经不太看重他们这片穷苦之地。
他原计划想等三灾之后,找找机会,没成想,第一次出远门,就碰到了这种好事!
便不露声色地淡淡说道:
“你们这些人,也知晓什么是仙物?”
段坤一听,就知有戏,忙将他们在今晚所做之事,全然说出。
那石桥村的后面,有一座无名矮丘,早先是当做山田使用。
但在百年前,那矮丘之上,忽有银色毫光亮起,石桥村的村人,上去查看,才发现顶部长出了一丛奇草。
细如柳叶,叶面光滑。
从根部延伸出一道淡银色的纹路,每有月光照耀,便会散发灵光和异香。
听知情人透漏,这奇草唤作“月痕草”,原是三刀会指名要求的供奉之物。
而石桥村,也以此屹立多年。
直到前不久两大帮派争斗,将其卷入其中,导致这村子的里正被杀,眼下群龙无首,段坤还以为是捡便宜的好时机。
哪知去了矮丘之上,却遭人发现。
他们人少,根本架不住石桥村一干青壮围攻,被揍得鼻青脸肿,狼狈逃回。
“哦~原来是做贼去了!”
戴青儿拖着长音,又将段坤等人羞得无地自容。
“这……话也不能这般讲,那石桥村,仗着有帮会撑腰,过去没少为非作歹,欺辱我等,我们现在的所作所为,只为收取一点利息罢了……”
“让我们帮忙可以,但那些月痕草,我要九成!”
陈锦荣挥手将两人的话打断。
之所以突然决定插手,是因为在《太清风露经》中,对于这月痕草亦有记载,乃是炼制一种炼炁丹药的辅材,缺之不可。
而且对生长地要求不高,每当满月之夜,这月痕草还会结出一些灵露,能促进灵物生长,对普通人也大有裨益。
不论是移植,还是对陈家长远利益来看。
这月痕草,他都势在必得!
段坤听到陈锦荣狮子大开口,却想也不想地就答应了这个条件。
“先生若信得过我等,能否为我解开束缚?我段某,愿为各位指路!”
陈锦荣对着柳志递了个眼色,后者领会,将剑一挥。
剑光闪过。
段坤手上的布条被一剑削开,切面齐整,也因此对他们几人更为敬畏。
“取了你们的兵器,再与我等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