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广陵郡衙,海棠花开得正艳。
功曹臧洪却无心赏花,他站在郡守张超的案前,手中檄文被攥出深深皱痕。
臧洪,不是郡守或者刺史,他是徐州广陵太守张超的属官,而张超是董卓启用的陈留太守张邈的弟弟。
洪十五岁时,因其父的功绩被拜为童子郎,在太学里有名气。
臧洪体貌魁梧,格外优秀,后来被选为孝廉而为郎。
当时朝廷选三署郎以补县长,赵昱被选为莒长,刘繇被选为下邑长,王朗被选为菑丘长,臧洪则被选为即丘长。
臧洪不久辞官回家,被广陵太守张超聘为功曹。
“明府请看,桥元伟(桥瑁)这份讨董檄文,句句诛心啊!”
臧洪将绢帛铺开,手指划过“董卓欺天罔地,灭国弑君”的字句。
“如今京师血雨腥风,袁本初出奔渤海,正是英雄奋起之时!”
张超端起茶碗的手微微发抖,青瓷盖碗与碗身发出细碎碰撞声:
“子源啊,我兄长张孟卓(张邈)虽为陈留太守,但董卓毕竟授予他官职......”
“这正是天赐良机!”臧洪突然起身。
他给张超算了笔账:广陵郡至少能征发两万新兵,然后再去陈留拉张邈一起起兵,那时候张氏兄弟岂不是天降正义,我说了算吗?
张超狠狠地点点头,他想杀贼臣的同时,也琢磨过富贵险中求。
《三国志·魏书·吕布(张邈)臧洪传》记载了臧洪说服张氏兄弟的过程:
董卓杀帝,图危社稷,洪说超曰:“明府历世受恩,兄弟并据大郡,今王室将危,贼臣未枭,此诚天下义烈报恩效命之秋也。
今郡境尚全,吏民殷富,若动枹鼓,可得二万人,以此诛除国贼,为天下倡先,义之大者也。”
超然其言,与洪西至陈留,见兄邈计事。暮色中的陈留太守府灯火通明。
张邈看着风尘仆仆的弟弟和臧洪,手中把玩着董卓赐予的银印青绶,忽然冷笑:
“二位是要我做个不忠不义之人?”
臧洪向前半步,烛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阴影:
“敢问使君,忠在社稷还是忠在董贼?昔年周勃安刘,霍光废昌邑,岂非大忠?”
张邈也狠狠地点点头,八成心想:
“之前还有点儿犹豫,起兵好像有点儿造反的意思。
不起兵吧,老铁们都上线了,我说不过去。
现在俺想明白了,咱起兵那是为了大义,干吧!”
他从怀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地图,“请看,陈留西接虎牢,北临黄河,若与广陵成犄角之势......”
张邈的指尖在地图上缓缓移动,突然停在酸枣位置:
“此处乃漕运要冲,若在此处......”
话未说完,窗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亲兵来报:东郡太守桥瑁派使者送来三公密令的抄本。
“好个桥元伟!”
张邈拍案大笑,转身从密室取出一模一样的密令绢书,“看来这'三公密令',你我手中都是誊抄的副本啊。”
三人相视而笑,烛火摇曳中,臧洪注意到张邈案头摆着袁绍的来信,封泥已破。
当夜,臧洪在驿馆奋笔疾书。
黎明时分,十二封密信随着快马奔向各州郡,信末那句“洪虽不才,愿效微躯”的誓言,在晨雾中化作改变历史的涟漪。
张超带着臧洪去陈留见他哥哥张邈之后。
张邈很快也兴奋了,随后这哥俩又找来了兖州刺史刘岱、豫州刺史孔伷等人一块商量,大家都纷纷表示我们早就兴奋了。
不久,张超、张邈会同刘岱、孔伷、桥瑁等在酸枣正式会盟举兵。
酸枣城外,积雪未消。乃设坛场,方共盟誓,诸州郡更相让,莫敢当,咸共推洪。
臧洪站在临时搭建的土坛上,望着下方黑压压的诸侯旌旗。
他特意穿上父亲征羌时的旧甲,铁甲碰撞声在寒风中格外清脆。
《三国志·魏书·吕布(张邈)臧洪传》中的记录了这一场面:洪乃升坛操槃歃血而盟曰:
“汉室不幸,皇纲失统,贼臣董卓乘衅纵害,祸加至尊,虐流百姓,大惧沦丧社稷,翦覆四海。
兖州刺史岱、豫州刺史伷、陈留太守邈、东郡太守瑁、广陵太守超等,纠合义兵,并赴国难。
凡我同盟,齐心戮力,以致臣节,殒首丧元,必无二志。有渝此盟,俾坠其命,无克遗育。皇天后土,祖宗明灵,实皆鉴之!”
洪辞气慷慨,涕泣横下,闻其言者,虽卒伍厮养,莫不激扬,人思致节。
他举起酒碗,殷红的血酒映着朝阳:
“董卓倒行逆施,吾等食汉禄者,岂能作壁上观?”
说罢咬破手指,鲜血滴入碗中。这个动作让原本端坐的孔伷霍然起身,腰间玉佩撞在剑鞘上叮当作响。
会盟结束时,张邈对张超说:
“听说贤弟你在广陵,行政教化赏罚等什么的,并不是自己做主,而是交由臧洪来做。这个臧洪是个怎样的人啊?”
张超回答:“臧洪才干智略全比我强,我特别喜欢他,他可谓海内奇士。”
张邈拉着弟弟感叹:
“昔日吕不韦奇货可居,今日你我兄弟得此奇士,何其幸也!”
即刻向兖州刺史刘岱、豫州刺史孔伷推荐臧洪,两位刺史也喜欢的不得了。
他们没注意到,远处袁绍的使者正在记录会盟名单,羊皮纸上“臧洪”二字被朱笔重重圈起。
这段“十八路诸侯会盟”的正式动员讲话,臧洪讲得很精彩。
臧洪说动了张超,张超说动了张邈。而其他响应桥瑁讨董檄文的人,如豫州刺史孔伷、兖州刺史刘岱也很喜欢臧洪。
臧洪独自巡视军营。路过鲍信大帐时,忽闻帐内争执:
“我等聚兵十万,日日置酒高会,岂是讨贼之态?”掀帐一看,竟是名军士在与鲍信对饮。
转身时,他瞥见这个军士案头的《孙子兵法》翻在《用间篇》,书页上满是批注。
事后得知,原来这个名声不显的军士叫做曹操,字孟德。
曹操带着从老家拢来的一部分队伍于己吾正式起兵,北上投奔了陈留太守张邈。此时正有感发自肺腑,情绪激动。
董卓前段时间任命了5名封疆大吏:韩馥、刘岱、孔伷、张邈、张咨。
除了张咨,其他4人现在全部站在反董联盟,跟董卓开战了!
这是叛徒的美好时代,他们把自己的行为包装得那叫一个漂亮。“响应三公密令,正义以讨不臣”
可他们手里那封希望他们打进京城解救皇帝的三公密令是真的吗?
一封假的密令,让一群叛徒,宵小之辈迎来了春天,但也将百姓推向了末日。
兖州、豫州数以万计的普通百姓被征入军队。
在这些世家大族眼中,普通百姓的性命无非是将来割据一方的筹码,现在输几个筹码,将来各领一方土地,无论怎么讲,都是赚了!
此事无关正义,不过是权力的游戏罢了。
最终,自兖州地区首倡义兵后,在190年正月,董卓入洛阳的一个季度之后,各地有十二路兵马齐聚响应,分别是:
勃海太守袁绍、后将军袁术、冀州牧韩馥(袁氏故吏)、河内太守王匡(何进府袁绍同事)、陈留太守张邈(士族大咖,袁绍朋友)、广陵太守张超(张邈弟)、山阳太守袁遗(袁绍从兄)、济北相鲍信(何进府袁绍同事)、豫州刺史孔伷(士族,袁绍朋友)、兖州刺史刘岱(士族,袁绍朋友)、东郡太守桥瑁(士族,袁绍朋友)、长沙太守孙坚。
曹操没有算进去,因为他并没有朝廷的正式编制,而且实力相比其他代表明显不足。
此时袁绍爽翻了。
酸枣会盟他都没去,而且以后他也压根儿没去过酸枣,但大伙就是推荐袁本初当盟主,还是“遥推绍为盟主”。
眼下袁绍给自己封了车骑将军(位在董卓前将军、袁术后将军之上),还给其他人封了官。
后来,吕布笑话袁绍这伙人是“擅相署置,不足贵也”(自己封着玩的官,不算正经的,都没备案)。
但袁绍形容自己的这一行为是“承制假拜”——即是代表皇帝给大伙封官。
《后汉书·袁绍刘表列传》中记载了诸侯结盟和自封官职:
“初平元年,绍遂以勃海起兵,与从弟后将军术、冀州牧韩馥……济北相鲍信等同时俱起,众各数万,以讨卓为名。
绍与王匡屯河内,伷屯颍川,馥屯邺,余军咸屯酸枣,约盟,遥推绍为盟主。绍自号车骑将军,领司隶校尉。”
讨董联军是这么布置的:
袁绍、王匡屯河内,冀州牧韩馥做大后勤供给粮食,攻击洛阳北面。
兖州的刘岱、张邈、张超、袁遗、鲍信、曹操屯酸枣;孔伷屯颍川,攻击洛阳东面。
袁术、孙坚屯鲁阳,攻击洛阳南面。
至此,讨董联盟正式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