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楷和路盛恍然大悟,叹道:“千古奇谋,不外如是。”
杨格哈哈一笑,“全赖京畿那位的运筹帷幄,此事过后,某大概会在江宁府任职一段时间,之后就会调入京畿,大概率会是礼部。两位,江宁就会交给你们,这也是你们的机会。”
胡楷笑道:“纵然通判调入京畿,我等也唯你马首是瞻。”
路盛心中一动。
这正是表达忠心的时候啊。
思忖了片刻,才道:“下官这里还有个好消息。”
杨格笑道:“什么消息。”
路盛道:“下官不是安排了徐掌柜去对付李凤兮么,原本是想着万一官场上暂时扳不倒张方平,那就让李凤兮没有什么读书的条件,让他穷困潦倒,等他入仕,咱们没准已经扳倒张方平了,虽然如今看来,下官这一步有画蛇添足之嫌,但却无心栽柳柳成荫了。”
杨格讶然,“怎么说。”
路盛道:“李凤兮的铺席重新开张后,不是绸庄了,叫濯然时装,卖的也不是绸缎,而是柳青和崔莹莹腿上穿的那种袜子,此事通判和胡检正应该知道。”
两人颔首。
杨格不解,“这是什么好消息吗?”
应该是坏消息才对。
路盛道:“当然是好消息,根据徐掌柜得到的消息,两位可知道李凤兮的铺席,这两日的利润如何?”
胡楷道:“不是被徐掌柜的绸庄压着么,能有什么营业额。”
杨格知道没这么简单,“很高?”
路盛道:“很高,徐掌柜说末轮决赛当日,营业额是一百五十贯,昨日更是达到了数百贯,加上今日,李凤兮的铺席这几日的利润,超过了五百贯。”
杨格和胡楷面面相觑。
两三日功夫,五百贯的利润,这是个什么概念?
关键这个利润长期持有!
如此暴利……
咱们这些当官的,就算抛弃一切顾忌,不断的捞钱,也不如这个事情挣钱来得轻松啊。
路盛道:“徐掌柜说,李凤兮打算招募一批织娘扩大工坊规模,巧合的是,他工坊的两个核心人物是董大夫妇,而董大夫妇的独生子董雍在下官的赌坊里欠了数百贯赌债,所以下官有个想法。”
杨格懂了,笑了。
不错,路盛很懂事。
这件事路盛原本可以一个人悄悄办了,然后吃独食。
大不了就是事后给自己和胡楷分一些汤喝。
他没有这么做。
心思昭然若揭。
就是用这个钱来继续和自己绑定在一起,为他今后的仕途铺路。
懂事!
道:“如果能想办法掌握这种袜子的纺织技术,那李凤兮做的这一切,都是在为咱们做嫁衣,路参军,此事看你的了。”
胡楷却道:“可此次事件是从柳青那边牵一发而动全身,事情过后,旋裙和柳青都不会再存在,她们身上穿的那种袜子,也可能会昙花一现。”
毕竟那袜子看起来也有些淫邪。
只不过是弊体的,而目前读书人的目光又只落在旋裙上,所以才没对那种袜子口诛笔伐,但此事收尾时,肯定有读书人对之展开攻讦。
路盛笑道:“话是如此说,可只要咱们利用好墨宝斋贺晨阳的小报,再提醒一下俞清等人,解决掉张方平之后,咱们保下丝袜,此事便顺理成章了。”
杨格颔首,“确实可行。”
又若有所思,“不仅如此,我们不仅要保住丝袜,还要帮助李凤兮在去见李宥之前,让丝袜在秦淮青楼流行开来,如此我们才能有更大的利益。”
让他为自己等人打工!
路盛道:“下官也有此意。”
胡楷道:“此事操作倒是不难,让那些听话的青楼,不再约束女伎,并且鼓励她们去买丝袜即可,加上花魁大赛上的无限风光,相信丝袜很快会成为秦淮河上的最大亮点!”
杨格想了想,“明日就去操办罢。”
胡楷道:“好。”
论心腹地位,也论官阶实权,胡楷比路盛更接近核心圈子,很多事都是他亲力亲为。
三人抿了口茶,看向门外。
很安静。
估计还没动手。
路盛想了想,问道:“杨通判,下官其实有些好奇,不知道通判是否在允许的情况下言说一二,让下官宽心一些。”
杨格知道路盛想问什么。
本不想说。
不过路盛送出了李凤兮的铺席,表达了这么重的诚意,自己也不好一直把他瞒着,思考了一阵,才道:“不是官家。”
虽然张方平和李宥一样多次请立储君,但官家哪会因此搞掉一个贤臣。
路盛道:“朱尚书费尽心思,多方操作,让我们不惜代价,一定要把张方平拉下马,仅仅是因为庆历八年那件事?”
那件事随着陈文一死,没有翻盘的可能了。
张方平已经不足为惧。
杨格摇头,“当然不是。”
压低声音,“朱尚书也是奉命行事,至于是谁,某不知道,但一个能让尚书都听从的人,这个人又不是官家,可想而知何等身份地位。”
这样的人,当下朝野屈指可数。
而这样的人要针对张方平,也只有一个可能:关乎储君。
路盛听明白杨格的暗示了,不敢再问。
他有点惊恐。
做梦也没想到,他区区一个江宁府司录参军,会掺和进这么大的事情里来,只要走错一步,就会死得很难看。
胡楷提醒道:“路参军,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路盛叹了口气,“我知晓。”
沉默了一阵,“如此利害关系,我们只能赢不能输,但我总觉得,自从李凤兮带柳青和崔莹莹去参加花魁大赛后,我们的布局和事态的发展,有点过于顺畅。”
竟有种错觉,好像是李凤兮和张方平在配合一般。
杨格愣住,他其实也有这种感觉。
只是又说不出哪里出了问题。
胡楷笑道:“两位想多了,此事我们秘密筹划落子,之后的进展便是阳谋,张方平和李凤兮无力破解,自然就事事如我们所想,所以看起来顺畅。”
庆历八年也是如此顺畅。
杨格点点头,“事已至此,我们也无力逆转,唯有一路向前,并尽力掌控局势。”
顿了下,“富贵险中求啊。”
一个奴仆忽然从门外跑进来,“大官人,秦淮河那边走水了,看烟火升腾的位置,应该是烟花长巷抚香楼一带!”
杨格三人精神大振。
一起出门看着远处彤红的夜空,都松了口气。
终于,江宁城又起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