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
朔风扑面踏冬来,农历十月的华北,经不住寒风的扫荡,早上出门,已经有了几分刺骨的寒意。
但是每个薄雾笼罩的清晨,都能看到张晋骑上一匹黑马,带领军营里的上千匹战马,浩浩荡荡的去放牧。
他在前方策马奔腾,挥舞一根加长的马鞭,驱赶马儿聚拢。
鞭声唿哨,蹄声隆隆,荡起大片烟尘,声势颇为浩大。
一路北上,跑到漳河的中游,也就是上次夜袭金兵的地点,然后沿着河岸折向东北,在下游饮马。
他站在马背上,远远的眺望河间府,再领着马群回去。
连续七八天,日日如此。
说是放牧,更多的是为了窥探敌情。
阿古丽是他放走的,根据他对阿古丽的分析,这个任性的金国公主一定会带领河间府的三万金兵南下复仇!
可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她来!
张晋已经在属下面前夸了海口,如果阿古丽掉头回金国,那他可糗大了!
等了这么久,始终不见动静,他对自己的判断也怀疑起来,暗暗思忖,以后不能根据性格来判断对手的行动了。
阿古丽的眼中确实有一股韧劲,但不一定会亲自南下,稍微聪明点的人,就知道等待金兀术南下。
那才是万无一失的策略!
想到这里,张晋自嘲说:“她要是真这么聪明,我的脸面就丢光了。”
也罢。
做都做了,还是等结果吧。
在漳河附近饮了马,撮个口哨,小黑从河里奔腾而出,他疾走几步,不等小黑停下,纵身上马,挥起马鞭,抽打四周的马群。
带领马群回冀州。
俗话说,东边不亮西边亮,有时候苦等一个结果,总也等不到,另一件好事却不期而至,人生就是这么无常。
刚刚回到冀州城,就看见缺少城门的城池外面,冒出一支两万多人的兵马,赤心旗在寒风中飘扬!
八字军,这是咱的好兄弟岳飞来了!
张晋心头一喜,带领马群冲下山坡,上千匹马犹如汹涌的浪潮,在黄土弥漫的城外奔驰,遮天蔽日。
外人看不清,只听马蹄声震天响。
来的这般快,把刚刚赶到冀州的八字军吓一跳,士卒正在城外造饭,一看这声势,还以为是敌袭,推翻锅灶,扔了饭碗,就要应敌。
离得近了才知道是放牧。
再一看领头的俊逸将官,不正是他们葫芦谷的牧监监正张晋吗,相熟的立刻满脸惊喜的迎上来大喊:“敌营外头放马,张监正好魄力!”
“兄弟们在河间府外围造饭,吃的贲香,魄力也不小!”张晋大笑着勒住马缰,跟八字军的兄弟叙旧。
小黑是个人来疯,看他们叙兄弟情义,扬起前蹄嘶鸣,跟着起哄,义军兄弟怕挨踹,轰然后撤。
田大牛曾经得他照拂,在葫芦谷马场当厨子,一眼就认出了这匹马,惊讶地问道:“这是小黑吗,壮实了很多呢。”
张晋拍拍小黑的大脑袋说:“有它在,才能引领一千匹马儿放牧不走散,将来这就是马王
/,
“马王不是晋王吗?”
循声望去,原来是张宪,岳飞从相州老家带了十几个相熟的兄弟,其中和岳飞最熟的是张宪、王贵和田大牛。
田大牛老实,王贵粗犷。
张宪跟他们又有不同,长相斯文,体魄雄健,沉默寡言,最爱钻研兵器。
据说天鹰岭的铁矿一直是交给张宪管理的,张宪懂兵器,郑铁河懂打铁,两人配合的相得益彰,给八字军置换了一批上好的兵戈甲胄
他还有一个特别的爱好,美娇娘在侧,也是搂着心爱的兵器睡觉,这个谣言是王贵说的,传闻王贵亲眼见过。
此时刚刚吃完饭,嘴上沾了粟米,不顾得擦,就来擦拭手中的亮银枪,可见确实是个兵
器痴。
张晋过去拱手见礼:“晋王确实是一匹好马小黑也不差。”
八字军人人都知道,晋王是张晋送给岳飞的好马,张宪有点吃醋了:“张监正什么时候能送我一匹好马?”
“你什么时候送我一件好兵器?”他们一个擅长养马,一个酷爱兵器,彼此质问,引来旁人的哄堂大笑。
说笑几句,张宪指着他腰间的绿月弯刀:“这把刀好名贵啊,还跟我要兵器,这不是有好刀吗?”
张晋哦了声:“这是前些天擒获金刀公主,从那小娘们手里抢来的。”
大家一听,全都来起哄:“难道是金国国主完颜晟的小女儿完颜阿古丽?”
“必然是她,只有她叫金刀公主,也只有她有一把金刀,据说金刀送给哪个男人,那便是金刀驸马!”
“咱家晋哥儿得了金刀,岂不成了金国的金刀驸马?”
“那当然,晋哥儿把那小娘皮虏过来,肏够
了再送回去,你猜完颜晟的脸色会不会变成猪肝?”
金刀公主的美名,传遍了整个金国,据说她美丽又野蛮,是整个金国最危险的女子,谁也不敢招惹。
听说张晋见过真人,纷纷问他,金刀公主到底长什么样,怎么个野蛮法儿,是不是体壮如牛的女蛮子。
张晋漫不经心的摆手:“就是个傻丫头而已,会舞枪弄棒,射箭准头不错,没有传闻的那么邪乎。”
忽然想起一件事,把张宪拉到无人的角落,低声询问:“你们是从慈州那边过来的,慈州通判黄秘在干什么?”
“没什么动静,怎么了?”
张晋手指南方:“他爹黄潜善正在京师兴风作浪,想让整个开封府南迁,把京师留给金人。”
张宪大吃一惊:“疯了不成,为何主动放弃城池,那可是故都,全都往南搬,河东路全都不要了吗?”
说了怕八字军的兄弟伤心,赵构很可能就
是这么打算的,为了稳定政权,暂时放弃河东路,扎根建康,保守南方基业。
原则上是可取的。
大宋国力衰颓,各地盗匪蜂拥而起,河东路流民的总数超过了六十万,中原一带混乱到极致,稍有不慎就会颠覆政权。
但是赵构不应该命令开封府南迁,比如宗泽,宁愿牺牲性命,也要在此地主持抗金大局,多么难得,赵构若是担心政权不稳,耕耘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不管就是了,非要派个黄潜善来搅局·····可叹可恨。
说到底还是不信宗泽,这就不说了,弊端过几年才会凸显出来。
他私下里嘱咐张宪:“你派几个人去慈州盯着黄秠……”
“欸,晋哥儿你看,那不是黄秠吗?”
正说着黄,黄就带兵来了冀州,堪堪赶到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