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刃训练场的晨雾里漂浮着冰魔晶碎屑，我摩挲着新到手的狮鹫纹肩甲，看凯骑士用靴跟碾碎地上未融的冰渣。
他脚下跪着的正式骑士后背铠甲裂开三道爪痕——那是昨夜轮值时被雪豹魔兽突袭留下的最后痕迹。
“罗杰·铁橡木。”
凯的斩首刃挑起对方的下巴。
“你刻的结界符文比矮人的胡子还歪。”
刃尖突然戳进铠甲裂缝，勾出半片染血的魔晶。
“知道修补东北角结界要耗费多少龙血漆吗？够给女神寝宫换三遍窗纱了！”
犯错的骑士浑身发抖，融化的冰水正顺着他的护颈往下淌。
我握紧新配发的精钢剑，发现他腰间挂着和我同款的青铜狮鹫勋章。
这是个刚晋升半年的新人。
“二十枚金币。”
凯突然甩出张羊皮纸拍在他脸上。
“从你下季度薪水里扣。”
我认出那是结界维修的报价单，但末尾用红墨水添了行小字：【利息按每日3%计算】。
围观的老兵们发出压抑的笑声。
罗杰捡报价单的手突然被凯踩住：“或者选第二个方案——”
斩首刃毫无征兆地劈向我面门。
“接住新人的剑！”
精钢剑自主格挡的瞬间，我才意识到这是正式骑士的本能反应。
“欸？我？！”
凯的刀背震得我虎口发麻，但更可怕的是他蛇瞳般的眼睛：“反应速度及格，但……”
刃锋突然转向挑飞我的护手甲，“握剑姿势和厕所里握草纸一个德行。”
训练场突然陷入死寂。
我护手甲的小块配件在空中划出抛物线，精准掉进正在记录罚单的书记官墨水瓶里。
凯用刀尖在我胸甲上刻出三道浅浅的划痕：“明早带着三十颗冰甲蟒毒牙来见我，少一颗就滚回去擦见习生的马鞍。”
直到他扛着斩首刃晃出训练场，罗杰才敢过来扶我。
“别在意，”他给我看自己胸甲上更深的刻痕，“上个月我搞砸了熔岩陷阱，他让我去火山口捞了五百斤黑曜石。”
傍晚在武器库领毒牙袋时，我撞见凯在暗处给罗杰的佩剑刻加固符文。
月光照见他指尖缠绕的神文，和女神用来修补誓约裂痕的金芒如出一辙。
“那混蛋总用最贵的龙血漆。”
背后突然响起沃克爷爷的声音，老骑士朝凯的方向努嘴，递来一张羊皮卷。
“但他从没向后勤部报销过。”
我看着老骑士指着的地方，这才发现罗杰的报价单背面，有用小字写的【分期付款无期限】。
“老爷子……这……”
老骑士摆摆手，转身离去。
“他总是这样，不必在意，只要不误会他就好。”
冰甲蟒蜕皮时的腥气熏得我睁不开眼，黎明前最后一条猎物正在冰洞里翻滚。
我握着从第四席那里赊来的破甲匕首，突然发现蛇尾缠着的岩缝里卡着半截断剑——昨夜第三小队遇袭的痕迹还带着冰霜。
凯翘着腿坐在训练场的结界桩上啃冻梨，我扔过去的毒牙袋被他用梨核击落。
“三十颗？”
他踢开袋子时梨汁滴在胸甲上。
“算术倒是比罗杰强点。”
毒牙突然被某种力量牵引着浮空排列，组成残缺的结界阵图。
“缺了东北角的阵眼。”
第四席的声音从瞭望塔飘下来。
她弹指打落三颗毒牙，阵图立刻泛起红光，瞧位置，正是昨夜被突破的方位。
凯的斩首刃突然插进地面，震起所有毒牙钉在木桩上：“从今天起，你们这窝雏鸟要学三件事——”
他甩出十二枚冰棱射向不同方位，新人们慌忙躲避时，地面突然升起三十根大号的冰刺。
“第一，看清灾祸的纹路。”
刀刃闪过，冰刺表面浮现出昨夜魔兽突袭的路线图。
第二枚冻梨砸中我的后脑勺：“第二，把每根汗毛都变成筹码。”
凯的刀背拍打着罗杰的佩剑，昨夜我见过的那道加固符文正在发亮。
“知道为什么地下城要造九十九层？因为那些灾祸之神连便秘都要搞个仪式！”
当最后半颗冻梨核镶进训练场门框时，凯终于露出森白的牙齿：“第三，给我记住——”
他的披风突然展开，铺在地上成了北境地全息图，三十七个红点正在地下城位置标明，分外醒目。
“三个月后，我们要去拆了那群自闭症神明的玩具屋。”
真正的训练从正午开始。
凯把我们从传送阵扔进正在喷发的模拟火山，岩浆里掺了会腐蚀铠甲的酸液；半夜突袭宿舍时在枕头下埋瘟疫拟态虫；甚至贿赂第四席在午餐面包里藏冰爆弹。
每次有人抗议，他就晃着寒灾之神赔偿的冰棱冷笑：“地裂之神捏的熔岩蜈蚣可不会等你们系好裤腰带！”
直到暴雨夜加训时，我发现凯的靴底渗着金液。听老骑士说过，那是过度使用治愈神文的征兆。
他正在布置的毒藤陷阱突然软化，被我故意触发机关缠住的瞬间，我瞥见他后颈的誓约金纹比三天前黯淡许多。
“进步了。”
他挣断藤蔓时抛来块热岩魔晶。
“不过下次假装中计前……”
斩首刃突然劈开我背后的雨幕，斩落三只潜伏的冰蝠。
“记得把呼吸声压得比放屁还轻。”
那夜我偷听到医疗所对话，凯用二十颗毒牙跟女神换了豁免权——一条我们所有人的训练伤都被转嫁到他身上的誓约。
罗杰说这就是他总在啃冻梨的原因，寒毒能缓解誓约反噬的灼痛。
当第三个月满月时，凯把我们的勋章全扔进岩浆池：“捞出来的才有资格进地下城。”
我在沸腾的熔岩里看见勋章表面浮现神文，那分明是每个队员最擅长的战法图谱。
捞起勋章那刻，北方传来地动山摇的轰鸣——灾祸之神们开启了地下城的第一百次地形随机重置，这是祂们保证地下城历练效果的措施。
凯站在震动的城墙上啃今天第七个冻梨，斩首刃映出地底涌动的红光：“菜鸟们，该去教教那些老古董，”他突然把梨核弹向北方，“什么才叫真正的灾祸了！”
寒灾之神的冰棱在地下城入口处融化成诡异笑脸时，我就知道要糟。
凯把十二套备用铠甲熔成金属骰子，此刻正蹲在瘟疫之神捏的青蛙雕像头顶，往每颗骰子灌不同属性的魔晶粉。
“猜猜看，”他抛给我一颗刻着龙纹的骰子，“当海啸魔晶撞上地裂魔晶……会有什么出现？”
骰子落地的瞬间，三十米外的岩浆池突然喷出咸腥海水，把巡逻的熔岩蟹烫成海鲜粥。
第四席的尖叫从通讯水晶传来：“凯！我的养殖场水位暴涨三米！你又做了什么？！”
凯面不改色地往骰子里塞进瘟疫魔晶：“告诉你的鲑鱼，这是免费海水浴服务。”
我们真正意识到事态失控是在第二十三层。
凯用三百颗冰甲蟒毒牙贿赂了山崩之神的石巨人守卫，把整层迷宫改造成倾斜棋盘。
当灾祸之神们降下陨石雨时，他启动的震动符文让所有落石精准滚向敌方祭坛。
“这叫资源回收。”
他踩着崩塌的廊柱跳探戈，手中骰子抛出完美弧线。
瘟疫之神的毛球怪被陨石碾碎时爆出七彩毒雾，反而腐蚀了本层的守护结界。
最疯狂的当属第四十九层冰火螺旋塔。
凯提前三天骗来寒灾之神的分身当“特邀嘉宾”，用女神给的誓约金纹把祂冻在塔顶当**空调。
当海啸之神的水元素大军攻来时，整层战场突然变成溜冰场，我方每人靴底都嵌着地裂魔晶加热片。
“热量消耗折算成门票费了。”
凯给冻成冰雕的海啸守卫贴上价目表。
我亲眼看见赶来的灾祸之神们集体眼角抽搐——他们捏的魔兽正被凯批量改造成自动售货机，吐出的魔晶直接滚进誓约之神的物资传送阵。
转折发生在第七十七层镜像迷宫。
凯的三十枚金属骰子突然组成法阵，把整层空间变成巨型留声机。
当瘟疫之神第两百次听到自己捏碎魔晶时的惨叫被循环播放，终于有某个神明崩溃大喊：“这疯子把灾难玩成儿歌了！”
决战时刻，凯站在重塑九十九次的最底层，脚下踩着用这层获得的所有魔晶熔铸的滑稽王座。
十二灾祸之神的神力锁链捆住他四肢时，这疯子居然在笑：“你们该庆幸我没带够龙血漆——不然能把你们的神殿刷成彩虹色。”
当地下城核心开始过载，我们才发现他早把寒灾之神的一根冰棱改造成吸收装置。
九十九层灾祸能量顺着冰棱逆流回诸神体内，过分充盈的神力让祂们集体陷入休眠。
凯瘫在废墟里啃完最后半块冻梨，用梨核在墙上刻下：【装修费记账，利息每日5%】
回到领地那夜，女神提着誓约之剑追砍凯整整七条街。
但所有圆桌骑士都看见，她悄悄把凯刻满神族脏话的王座残片收进了宝库最深处。
当北方传来灾祸之神们气急败坏的咆哮，凯正在医疗所往自己身上贴账单——那些被神力撑裂的血管，恰好组成新的讨债价目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