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燕京外城火光映天，浓烟遮月，暑风卷着焦木气息，吹过残破的城垣。街巷间火把摇曳，映得房屋影影绰绰，似鬼魅起舞。里应外合，常胜军轻骑已夺七座城门，马蹄声如擂鼓，铁甲铮鸣不绝。郭药师骑花白战马，率杨可世及近卫铁骑缓缓入城，身后马军鱼贯而入，契丹守军惊惶失措，呼喊着退守内城，脚步杂乱如风中败叶。“幽燕之心，竟如此轻易落吾手中！”郭药师仰天一笑，目光炽热如炬，“宋皇老儿必封我节度使！命全军攻内城，定擒那契丹萧氏妇人！”
“杀！杀！杀！”四周军士齐声呐喊，刀兵挥舞，铁甲映火光如龙鳞闪烁，士气高昂，声浪震得檐瓦颤动。杨可世部宋军蜂拥奔向内城，北伐以来未尝大胜，此战扬眉吐气，喧嚣震天。“让这些北地之人见识我宋人威风！”一军士高呼，喉咙嘶哑，附和声如潮涌。“听说城中富户无数，抢些财货回去，也够风光！”“内城里定有好物，随我来！”宋军如潮水涌入巷陌，敲门入户，搜罗财物，翻箱倒柜，妇人惊呼，孩童哭闹，声声入耳。外城秩序顿乱，宋军沉浸于城破后的喧闹，难以约束，街头巷尾人影攒动，火光下喧嚣如沸。
“攻内城！蠢材！往那走！”郭药师挥鞭驱赶四散兵卒，鞭声清脆，扬起尘土，然贪念难抑。他皱眉怒斥：“一群蠢材！”见军心涣散，他心急如焚，暗忖：“若不速攻内城，军势尽散，功败垂成！”情急之下，一踢马腹，率近卫铁骑直奔内城。“上！跟我上！内城珍宝无数，破城者赏三名契丹仆役！”喝声激起数百兵卒响应，冲车檑木搬运上前，木轮碾地，尘土飞扬。郭药师驻马城下，仰望内城高垣，箭矢如雨，火油倾泻，烈焰腾空，热浪扑面，烤得脸颊发烫。他低声道：“此战若成，富贵在望，若败，前功尽弃，性命难保！刘延庆若不援，吾何以立足！”
宋军喧闹引发城中反抗。大族召集部曲民团，凭高墙深院抵挡散乱宋兵。一老者挥叉驱退一宋卒，怒道：“扰我家园，速退！”部曲持刀挡住数人，喊声震院，逼得宋兵后退。一壮汉挥锄逼退宋兵，敌卒踉跄退后，吼道：“休坏我家门！”民团聚于院前，敲响铜锣，召集邻里，手持木棒铁刀冲上街巷，驱赶宋军后背，喊声四起，巷内混乱加剧。一民夫挥棒击退一宋卒，高呼：“还我安宁！”宋兵慌乱退避，巷中火光摇曳，人影交错。“报！城西城南民团扰我部！”探子急报，汗透衣衫，气息急促。“蠢材！滚！驱散这些乡民！”药师怒喝，已近深夜，疲惫不堪。“速派信使，命刘延庆发兵，成败在此！”他挥鞭指向城外，神色焦急，声音沙哑。
夜深，宋军退守外城，军卒疲惫难支，倒地即睡，鼾声混杂焦烟，遍地杂乱，巷中火势渐熄，余烟袅袅。三匹快马奔出求援，皆回报刘延庆按兵不动。药师拍马怒叹：“老贼误我大事！若燕京不破，宋皇怪罪，吾何以自处！”他环顾残兵，心中焦躁如焚，外城喊声未停，巷内民团仍与散兵纠缠，局势难控。他勒马回望内城，箭矢渐稀，火光暗淡，知时机稍纵即逝，低声道：“若不速胜，内外夹击，吾军危矣！”他紧握缰绳，指节发白，暑风吹过，满面尘灰。
义胜军接令开拔，于燕京南汇入大石部。马军飞驰在前，步卒如野丘八，拖着沉重双腿，气喘如牛，昼夜疾行百里，靴底磨穿，汗透衣衫，至燕京郊已是宋军围城第三日。大石立马高坡，俯瞰城内烽烟，黑发随风飘扬，目光沉毅。他沉声道：“燕京危急，太后受困，吾等若迟，大辽根基尽毁！”他命义胜军等汉儿辅兵在城外鼓噪喧哗，火把高举，浓烟滚滚，喊声震天，惑敌耳目，又遣人敲鼓鸣角，声势浩大。他转头下令：“精锐随我入城，救太后于危！若燕京失守，大辽无存！”甲骑集结，铁蹄踏地如雷，刀枪森然，旌旗猎猎，直扑城门。宋军兵薄，每门仅二百人，猝不及防，城门速破，守卒惊呼散逃。内城禁卫趁势杀出，内外夹击，宋军军心大乱，方知大祸，聚兵欲突围。街巷喊声四起，宋军如受惊之兽，拼力奔突，巷口人马攒动。
大石率甲骑冲入城内，胯下奔雷嘶鸣，马甲映火，冲散宋卒阵脚。他挥槊逼退一宋队主，喝道：“驱尽敌兵，保燕京无恙！”甲骑如风，呼啸而过，宋兵纷纷退避，巷内喊声震天。激战终日，宋军残部仅余郭药师与杨可世身边数百人。“勇士们，汉儿们！汝等随我投宋，今若受困，必遭契丹责罚。随我与杨参军冲阵，方免一厄！”郭药师高呼，挥槊前指，声振夜空。他心念急转：“若不突围，常胜军尽没，宋皇赏赐成空，性命难全！”“冲！冲！冲！”残骑列鱼贯阵，沿街突进，如风卷残云，契丹步军猝不及防，纷纷退避，宋军撕开缺口。
义胜军百余兵卒守城外深沟拒马，暑风吹过，尘土扑面，忽闻马蹄震地，喊杀声近。一队铁骑冲出城门，直奔辅兵。杜盛定睛，见为首者骑花白马，身披铁甲，背负令旗，手持长槊，正是郭药师。“南兵来了！速备！”杜盛大喊，兵卒抓起大矛奔向拒马，尘土飞扬，脚步杂乱。郭药师长槊直刺，杜盛不及闪避，矛尾撑地迎击。“杀！”刹那，矛头擦甲弹开，金属摩擦刺耳，杜盛胸甲受撞，整个人腾空飞起，脑中震荡，腹内翻涌，重重摔地。他挣扎抬头，尘土满面，喉中低喘，目光模糊。郭药师一顿，回望，见杜盛未倒，喝道：“此乃天命，汝命不该绝！”旋即打马疾驰而去，铁蹄扬尘，渐行渐远。
溃逃宋军纷纷受阻拒马，失足坠沟，混乱不堪，马匹嘶鸣，军士呼喊，沟壑间一片狼藉。杜盛头晕目眩，胸口剧痛欲裂，他强撑起身，欲抓长矛再战，耳边喊声渐远，眼前却渐暗，昏倒在地，暑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