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后的第七场雨裹着槐树叶拍在窗棂上，陆鸣把鼻尖凑近显微镜，青铜簋的锈层在冷白光下显出血丝状结晶。腕表指针滑向22:17，文物医院西配殿只剩他工位的台灯亮着，像深海里漂浮的萤火虫。
“小陆，雍正爷的三联玺还没入库？“保安老周的手电光晃过门槛。
陆鸣揉了揉发烫的眼眶，田黄石温润的橙黄色在色弱者的视野里泛着灰调。三枚印章被金链环环相扣，本该刻着“雍正御笔“的印面此刻布满蛛网状裂痕——这是上周慈宁宫地砖下新出土的物件，却带着股违和的土腥气。
窗外炸开一声惊雷，供电系统突然发出蜂鸣。陆鸣下意识护住文物，黑暗中听见编钟的颤音从地底漫上来，音阶竟与午门城楼的朝钟分毫不差。冷汗顺着脊椎滑进衬衫下摆，他摸出手机照明，光束扫过B区23号保险柜时骤然僵住。
本该存放现代仿品的格层里，赫然立着件殷红如血的玉琮。
“周师傅？“陆鸣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荡出回音。手电光掠过墙角监控探头，红色指示灯不知何时熄灭了。玉琮表面的饕餮纹在手机冷光下蠕动起来，内壁透出荧荧绿芒，像是某种活物的心跳。
指尖触到玉琮的刹那，冰锥般的刺痛直窜天灵盖。陆鸣踉跄着扶住工作台，视网膜上炸开漫天星斗——1983年6月12日的暴雨倾盆而下，神武门前停着五辆蒙帆布的老解放卡车。穿藏蓝工装的男人正在清点木箱，转身时露出与父亲书房照片里一模一样的方颌。
“爷爷？“陆鸣的惊呼卡在喉头。画面中的陆云山突然抬头望来，手中罗盘指针疯狂旋转。卡车队首的司机猛踩油门，车头却如撞进透明胶体般缓缓消失，雨帘中浮出成百上千金色符纹。
刺耳的警报声将幻象撕得粉碎。陆鸣跌坐在积水里，手机显示23:49。应急灯亮起的瞬间，他看见工作台上并排摆着两枚田黄印：一枚带着新鲜的朱砂印泥，另一枚表面覆着潮湿的墓土。
“监控系统故障期间有人进入过西配殿？“保卫处长的手电光扫过陆鸣惨白的脸，“你确定没看见可疑人员？“
陆鸣攥紧口袋里的玉琮，那物件此刻烫得像块火炭。技术科的人正在给两枚印章做荧光检测，忽然有人惊呼：“这土样成分...是明定陵地宫的封墓土！“
雨更大了，陆鸣望着窗外黑沉沉的太和殿飞檐。祖父失踪那年，父亲才十六岁。档案里写着“监守自盗“，但此刻他衣袋里的玉琮内壁，正浮现出只有色弱者能看见的莹绿字迹：1983.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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