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忽然发出爆裂的脆响,火星在夜色里腾起一串金红的光点。秉烛盯着其中一粒火星消失在树冠间,突然发现那些枝桠的剪影竟与城堡尖塔如出一辙。他颤抖的手指刚触到纱布边缘,远处传来枯枝断裂的清脆声响。
“第三次循环了。“
沙哑的女声从火光边缘传来,惊得秉烛差点打翻酒精瓶。穿着冲锋衣的女人从阴影中走出,登山靴上沾满荧光蓝的苔藓,左手握着的怀表链子正垂下一枚鱼形坠子——和盲眼男人那枚一模一样。
女人用镊子夹起燃烧的木柴,火焰映出她左眼蒙着的黑色眼罩:“每次你在水缸前昏厥,现实世界的伤口就会加深一寸。“她突然掀开眼罩,空洞的眼窝里游动着半透明的小银鱼,“但这次不同,你带回了'门'的坐标。”
“我不想知道什么门什么窗,我受够了!我…….”话未说完。
秉烛的伤口突然灼烧起来,纱布下渗出的不再是血,而是泛着珍珠光泽的液体。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膝盖正在融化,化作一滩荡漾着星辉的银水。女人将怀表按进他的掌心,表盘玻璃赫然映出城堡里那个巨型水缸——此刻正有无数个“张秉烛“在其中沉浮,每个人都缺失了不同部位的肢体。
“该决定当椟还是当珠了。“女人将燃烧的树枝掷向帐篷,火焰腾起的瞬间,秉烛看见帐篷布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鲸群纹路。那些蓝鲸正用尾鳍拍打布料,每一次拍击都让现实世界的空气泛起水波纹般的涟漪。
在膝盖完全融化前,秉钟听见遥远的深海中传来鲸歌。这次他听懂了,那是所有平行时空的自己正在用不同声部咏唱同一句谶语:“当吊灯第七次碎裂时,门会在鲸落处开启。“
火焰吞噬帐篷的刹那,秉烛感觉掌心传来剧烈的震动。怀表的指针疯狂旋转,表盘上的罗马数字开始扭曲变形,化作一条条游动的银鱼。女人退后一步,眼窝中的小银鱼突然跃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入秉烛正在融化的膝盖中。
“记住,“女人的声音开始失真,仿佛从水下传来,“当你看见第七盏吊灯时,不要相信自己的眼睛。“
疼痛消失了。秉烛低头,发现自己的双腿已经变成半透明的水柱,里面游动着无数发光的浮游生物。他试着移动,身体却轻盈得不可思议,仿佛漂浮在水中。篝火的光晕在他周围形成一圈彩虹色的光晕,空气中弥漫着咸涩的海水气息。
帐篷完全化为灰烬的瞬间,秉烛听见一声悠长的鲸鸣。地面开始震动,泥土翻涌,露出下面闪烁的荧光蓝苔藓。这些苔藓迅速蔓延,在月光下形成一幅巨大的星图——正是他在城堡水缸中看到的图案。
“时间到了。“女人说着,从背包里取出一盏老式马灯。灯罩上雕刻着繁复的鲸鱼纹路,当火光透过这些纹路时,在地上投射出流动的光影,仿佛整个森林都沉入了海底。
秉烛感觉一股强大的吸力从地下传来。他的水态身体开始旋转,形成一个微型的漩涡。怀表发出刺目的蓝光,表盘上的银鱼纷纷跃出,在空中组成一个完整的圆环。圆环中心的空间开始扭曲,显现出一座倒悬的城堡轮廓。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秉烛转头,看见六个身影从黑暗中走出。他们穿着同样的睡衣,面容与他一模一样,但每个人都缺少不同的部位:一个没有左臂,一个失去右眼,一个胸腔是空的...第六个“张秉烛“甚至只是一团模糊的人形水雾。
“我们是你错过的可能性。“人形水雾发出空灵的声音,“每一次你在梦中杀死自己,就会有一个碎片留在这里。“
马灯的光突然变得刺眼,秉烛感觉自己在被撕裂。他的意识分散成无数光点,每个光点中都闪现着不同的记忆碎片:鲸鱼跃出水面时的水花,吊灯上盲眼男人发光的眼睛,城堡水缸中坠落的黑影...
当第七个光点亮起时,秉烛终于明白了那个隐喻。他既是椟,也是珠;既是容器,也是内容物。所有的平行时空都是同一个故事的不同版本,而真相就藏在每一次循环的缝隙之中。
地面完全塌陷,荧光苔藓组成的星图开始旋转。六个残缺的“张秉烛“同时伸出手,他们的身体化作水流,汇入秉烛体内。在完全坠入地下的瞬间,秉烛看见最后一盏吊灯在头顶亮起——那是一轮满月,月光中游动着巨大的鲸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