屯长刘明山脸一拉拉、眼一瞪,也就镇住了嘴上没好磕的刘二瞎子、刘老蔫吧。
这俩也是一天两宿没正经睡觉,白天还让刘明山抓了壮丁,掐瘪犊子出了半天的大力。
虽说都是刘姓一枝儿的,但刘明山作为向阳屯屯长,该威风的时候,可不管什么亲疏远近。
都论亲戚,那他这屯长也就不用干了。
“明山叔,管是不是老虎来了,你给林场打个电话让他们去壳不就行了?”
秦达建议通知林场保卫,刘明山也是眼前一亮。
壳老虎妈子虽说对林场没啥好处,但不壳,让老虎伤了林场职工跟临时工,那就是林场的责任了。
向阳屯提前报信,虽说不定有功,但怎么也能混两句好话。
林场保卫要是能顺利磕下刚来的老虎,那刘明山在林场就能挣些脸面。
现在这年月,脸面是能换真东西的,对上林场,能换的就是林场职工们挑剩的边角料。
别看只是林场的边角料,但用来烧火取暖都有些辜余。
遇上个有点木匠手艺的,那些个人家职工看不上的边角料,使些气力就能换钱。
“你瞅你们这些老犊子,这炮那炮的,我看就是炮崩的,你们再瞅瞅小秦炮,特么一个顶呛的也没有,还赶紧招呼人干活!”
损了刘二瞎子、刘老蔫吧,刘明山也没忘了金茂林。
“茂林,你也不用跟小秦客气,他怎么说的你怎么来。”
在刘明山看来,要不是金茂林家大田里来了孤猪,要不是刘二瞎子、刘老蔫吧这俩老猎手怵头,哪有秦大把头小儿子秦达出头的机会?
昨夜一仗仨熊一猪,今夜一仗死伤无数,有这份战绩,秦达就算是在附近百十里地扬名了。
‘小秦炮’的名号,刘明山估计年后过了十五,各家各户走完了亲戚,就能在山根底下的各村屯宣扬开来。
明年再传一年,‘小秦炮’的报号,差不多就能声传百里之外。
“明山叔,今夜里下的货多,帮忙的该多给就多给,我瞅这河沟里都泛红了,今夜里也不用再守着,我跟明义叔就先回去歇了。”
刘二瞎子、刘老蔫吧的不忿,秦达听在了耳中,也看在了眼里。
对付屯子里的这些老犊子,他也没招,不如就让刘明山接茬磕打他们。
夜里天凉,该打着的都打着了,今夜里也没磕着熊瞎子,他们没必要跟着一帮老犊子死守。
“那你们回去吧,下的肉是不是给你家里送点过去?”
刘明山这话一说,秦达也就知道他想干什么了。
但他算是在向阳屯避风头的,就不好让刘明山去矿上或是家属区替他嘚瑟。
“明山叔,家里有俩弟兄结婚得花钱,我爹正愁这事儿呢,换钱吧,弄点熊油我拿家去点就够用。”
虽说老哥仨家里也缺肉,但也真不差这几顿肉。
三家的粮油不缺,餐餐吃到饱没问题。
别看秦家整天都是大饼子就咸菜,但也不是家家的孩子都跟秦达似的,一顿早饭就造六个大饼子。
吃喝玩乐败家,吃能排在第一位,也是有道理的。
用不着别人帮忙,仅是老秦头跟秦达爷俩,差不多就能造一锅饼子。
要是家里包大肉包子,爷俩造一锅,那也是轻松加愉快。
虽说已经分家了,但秦达大哥秦胜一家也在老秦头家里吃。
一顿早饭两锅大饼子,早就让秦达老娘孙腊梅起了换大锅的念头。
这年月的人吃菜吃肉少,干活出大力,就只能多吃粮食。
而在双林矿家属区,秦茂业、秦达爷俩还不是最能吃的,有那能吃的一顿能造四五斤黄米饭。
如秦达所说三家人不愁粮食,愁的是老哥仨手里日渐提格的账簿。
老哥仨手里的账簿,本就不是几个人或是几家人能负担起的。
但实情就是如此,如果没有秦宋王老哥仨这些年的帮扶,那份账簿上的许多人家,或许就会忧愁于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口粮。
秦宋王老哥仨,尤其是老秦头的这份痴愚,在很多人看来或许是自不量力。
但秦达清楚,这不是老秦头的自不量力,而是他对于当下生活的感恩。
按照老秦头的性格、脾气、学历、能力,别说是主管生产的双林矿副矿长了,在下面的屯子当个屯长都费劲。
但他就是活着从北边的战场回来了,还一路干到了衣食不愁的副矿长。
这里面虽说运气的成分居多,但却不影响老秦头那颗感恩的心。
这些事,秦达跟刘明山也不定说的明白,与其多费唇舌,就不如直接说目的了。
“那听你的,你叔指定给你卖个好价钱,鹿枪、鹿筋、鹿皮我也都给你留着。”
要说打猎,被屯长位置拴住身子的刘明山,虽说是个退伍兵,但也比不上刘二瞎子、刘老蔫吧这些老猎手。
可要说处理猎物,那可就是刘明山的重要兼职之一。
身在山根底下的屯子,山上下了好货,刘明山这个屯长就是流通渠道。
从林场到乡镇甚至于县里,都有他散货的渠道在。
现在也就是刚刚进入打猎期,如果秦达冬天来向阳屯,可未必能在进屯子的第一天见到刘明山。
而刘明山最大的主顾,就是林场的正式工们。
林区么,最好的职业自然就是林场职工,双林矿的矿工虽说挣的多,但干的活累、外面的油水少。
靠着铁路,靠着前些年结婚必备的十六条腿、三十六条腿,双林两个林场的职工,关系网几乎遍及全国。
一个关系就是一套或是几套家具,最次也是一大堆好木料,这里面的油水可就大了。
这也是宋怀军、王常胜敢于倒买倒卖的底气所在。
几乎人人都干这个,他俩自然而然以为自己个儿也能干,而且也敢往大里干。
眼里看的都是钱,就不在乎什么涉案金额了。
不然县里猫着的那些倒爷,哪有他们俩接触的份儿,这特么就是新人脸黑,既没经验也不知死活。
“明山叔,受累那客气话我就不说了,屯部也挑俩吧,向阳屯子不错,我打算在这常住,有闲着的房子,租也好卖也好,给我找个院子呗?”
说及找院子,秦达也没忘了身边的刘明义。
“明义叔,我可不是在你家住不习惯,我家里兄弟姊妹多,万一有奔我来的也多个去处不是?”
山根底下的村屯,木刻楞呼大泥的房子也就一两百块一个院,现在也没有什么土地证、房产证一说。
村屯里点了头,外来户圈块地也能建房。
只是现在建房跟买房的花费可不成正比,建一座家属区那样的红砖小院,各种费用加起来大几百、上千。
但要买山草顶子、土房子的小院,那可就不值钱了。
木头、大泥都是就地取材,二百块钱,差不多能买个七八成新还带家伙事儿的房子。
说到买院子,秦达还特意向刘明义解释了一下,别让这老头多想才好。
“那现成,之前林场有几个护林员住在我们屯子上,就自建了房子,他们调走以后房子作价给了屯部,我记着一个院子是一百五,离着我大哥家没几步路。”
几句话敲定好了置产,秦达就带着刘明义跟宋怀军、王常胜打道回府了。
“三小子,你是铁了心要上山?”
回家的路上,刘明义怕话多惹的秦达心烦,强忍着没说话,但忍到半路还是没忍住。
秦达都要在向阳屯置产了,用不着他解释什么,刘明义也知道他的心早就上了山。
“刘叔,我这打枪的手法,不参军、不上山就可惜了,家里我有个二哥出去当兵了,我爹挡着不让我去,真要跟他下矿挖煤,可惜了我从小练出来的手艺。”
别人说这话,刘明义怎么也得磕打、寒碜几句,但秦达说这话,老头还真是无言以对。
枪枪爆头这样的手艺,跟刘二瞎子说的一样,谁也没听说哪个炮手、炮头有这本事。
早前儿倒是听说过山上绺子里的土匪,有这种打人的本事,但这么打猎的,可真是没听说过。
“三小子,你要上山,不能带你姐夫吧?”
秦达可以单枪匹马的来向阳屯子护农,但他要单枪匹马的上山,那就是纯纯的去找死。
跑山,跑山根近处,一个人不是不成。
但打猎,一个人独来独往的,这样式儿的多半都活不长。
刘明义问秦达是不是要带宋怀军、王常胜上山,这事儿不用他回答,王小二直接就给否了。
“明义大爷,伍子就是带我,我也不能去呀,谁有他狠?”
王小二给了态度,一旁的宋怀军也是一个劲儿的点头。
小五子秦达的手艺,也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虽说是夜里,但两人都看到了满河沟的血水,也看到了河沟里那一坨坨的黑影,这大晚上的谁看谁不打怵?
“三小子,要是茂林跟你搭伙上山,你看怎么样?小鞋匠家里虽说祖传是做靰鞡鞋的,但他家正经是在旗的坐地户,祖上应该是有打猎掐踪的手艺。”
“那一家人,虽说在向阳屯子是外来户,但在周边屯子还是有不少三亲六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