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萨妖精,总是一念。若论本来,皆属无有。
望舒御月,羲和驾日,不觉已经天明。
本以为是平平无奇,与以往并无不同的一天。
石山镇上的居民根据作息照常从床上起来,没过多久,镇上的平静气氛却被一阵阵的杂乱打破,逐渐扩大。
“孩子、我的孩子没了……你、你快想想办法,快去找啊!”
妇人家哭哭啼啼的要寻孩子,家里的老父老母得知自己的亲孙儿居然在家里丢了,险些把身子一跌,面无血色,家里门窗紧闭,夜里也没甚动静的,孩子怎么就突然没了?怕不是遭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可怜我家乖孙儿遇上那等不干净的东西,还能好么……想着想着,老爷爷老奶奶的差点就哭瞎了眼睛,原本没病的也给整出了个心病。
急的孩子的父亲焦头烂额,闯将出去寻人,又怕家里老父老母身子有恙,无人照看……好在孩子娘亲也不是遇见事只会哭哭啼啼的,孩子突然不见大悲大急之下慌乱心神,可是觉得公公婆婆这幅病倒了的没有也该是有人照顾的,总不能自己也跟着一味啼哭,全把家里事丢给男人吧?不妥。
于是妇人止了哭声,只是还红着眼,与丈夫再三保证说会照看好爹娘,你只管出门寻孩儿去便是……如此这般才让男人彻底安了心,一路上火急火燎地出门寻人。
这样的一幕还不止发生在一家。
丢了婴儿无论放到哪儿都是头等大事,尤其是男孩儿,在乾国那几乎就是人全家的后代根……丢了男婴,无疑是把人传宗接代的根都给断了,都赶得上刨人祖坟了。
说这是天都塌下来的大事儿,可一点也不夸张!
石山镇上一向安宁,当得起民风淳朴,平日也鲜有闹出过什么恶事,人们多也是热心肠的老实人,一听说邻家有事,还是丢孩子这种天大的事,也顾不上自己手头上的事情,立即出来帮忙一起找孩子。
一家人喊一家人,结果硬生生地惊了半个镇子。
方家药铺前面被绑在柱子上的那个醉汉已经醒了酒,欲哭无泪地看着那寻娃娃的队伍卷着烟尘跑来跑去,至少在他面前过了七八回。
他很想大喊一声:“你们丢掉的娃其实没事,都在方老爷家的厢房里面好好睡着呢!”
结果连着喊了十几声,没一个人听见他在喊什么……身上绑着的粗麻绳勒的又紧,可疼死他了。
又过去了两个时辰。
这才忽然有人眼尖地看到方家药铺门口竟然还绑着一个凶脸大汉,不知道被谁绑得跟个孙子一样……那人好奇之下开口问道:“你昨晚干了什么,怎么就被人绑成这幅模样?”
突然又紧张兮兮看着他,警惕道:“该不是昨天掳了人孩子的,就是你吧?”
我滴亲哥哥啊,你们终于注意到我了啊?
凶脸汉子被绳子勒的难受的紧,还被绑了好几个时辰,整个人都懵懵的,听见有人叫唤,立马来了一个激灵,但刚一激动起来,就像被泼了一把冷水似的,整个人傻了一眼,都听无语了。
你是傻逼么?
你见我这个被人绑的动不了样子像是可以掳人的么?
凶脸汉子其实很想这么怼他一声,可无奈自己现在就活像是个孙子,还指望他给自己松绑呢,于是和颜悦色道:“爷爷啊,你们看我像是干出那些个缺德事儿的人么?我的的确确是老实人家啊!”
然后不等人问,凶脸汉子自己就巴拉巴拉说了一堆,这些话都是昨天把他绑起来的那个白衣公子哥特别叮嘱说的。
主要就透露出两点消息,一是孩子没事,二是孩子就在方家后院的厢房里面好好睡着。
结果凶脸大汉巴拉说了半天,一晃神的功夫发现眼前的人又没了影子,只剩下街道上烟尘滚滚,还有那句回荡着的:“孩子找到了,孩子都找到了!!!”
那凶脸汉子都快哭出来了。
不是哥们。
您是我亲爷爷啊,您传话前能不能先帮小的松松绑再跑啊?
草!怎么还越跑越远了?
我特么昨晚是造了什么孽啊,活该让我遇见这么一出?
妈的!昨天老子我就是想找个小娘子快活一下嘛,还是她勾引的我,招谁惹谁了我!结果小娘子没见到,还莫名其妙的被人绑了一个晚上到现在……晦气!
凶脸汉子一肚子骂骂咧咧,忽的生出了几分委屈,在柱子上哭唧唧的,不题。
丢了的孩子找回来了,而且还没事,结局自然是皆大欢喜的。
他们甚至都没有去追究为什么孩子会在方家药铺……他们的印象中,方郎中是十世难得的好人,如今更是生了不知名的怪病,走路说话都难,真要有人偷了他们的孩子,那也一定不会是人家方郎中。
至于他家娘子?
不说方娘子的善名,就凭借人家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道人家,哪里有什么办法会无声无息的摸到那么多人家里面去把人孩子偷了,一点都不现实。
对了?
刚才怎么没见到人方娘子的?
但也没多少在意。
许是人家有什么事不在药铺的,不也很正常?方郎中病重,一家子的事情可都压在人娘子身上,忙点正常的。
于是人人归家,小镇子重新恢复往日的平静。
唯一有区别的便是那几个丢人孩子的人家在回了家后,家里面的老人竟然吩咐着要去镇上找人做牌位,原因居然还出奇的一致。
“咱家孙儿许是遇见了不干净的晦气东西,这次能平安无事的回来,多亏是遇见那个糙脸汉口中说的白衣公子……能降服住那不干净的东西能是一般人?保不准是哪尊大(dai)悲大(dai)愿,大(da)圣大(da)慈的真灵显化,可得把人好好的供奉起来才行!”
但是不知道具体名姓,只是以「白衣」为称,信仰道的就称「天尊」,信佛多的就喊「灵感菩萨」。不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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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乘风与顾瑾瑶早早就离了石山镇,未犯天光的时候他们就出发了。
转眼日已三竿,离那石山镇已经有三四十里路远,眼下又是山林小道,枝叶层层叠叠,筛落光耀斑斑。
昨日李乘风与顾瑾瑶去石山镇投宿一宿,本意是想好好休息一个晚上,整顿精神,没曾想天色才暗不久,就碰见了「姹女求阳」这件麻烦事,还把自己卷了进去。
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一点儿不小。
李乘风后来听顾瑾瑶说,那只白毛老鼠精不仅是要他的心肝心血,同时还掳走了九个男婴,这几乎就是直接坏了九户人家,虽说还未真正成恶,可如果他们昨晚不入镇,这头白毛老鼠精兴许已经成事了。
所以即便是又听说了方远志的痴心钟情,李乘风也丝毫没有后悔把老鼠精给除去了。
老鼠精掳婴儿为药是一点,想要杀他取心又是一点,虽然一开始的出发点未必是想为恶,但追究本质,的的确确是作恶,这一点怎么洗都洗不白的......并且,李乘风昨晚也不是没给过她机会。
假若在昨天那一道雷诀下去之后,老鼠精没有暗偷偷的选择蓄势偷袭,而是真的收了念头,李乘风也不会选择下死手,其实说开了这只白毛老鼠精一开始的目的就只是为了救她夫君。
解了这一件事后,她自然而然的也没有继续作恶的理由。
办法朱幼仪就有,并且还很简单,仅仅只需要停了房事,再分房住上一段时间,保证不让本就虚弱的阳气被过分浓郁的阴气侵蚀就行,继而取来远志磨为粉末,以一刀圭为量,以酒冲服,即可。
怕还不够,也可以佐以人参,磨成粉末然蒸熟后一起服用,又或是买些猪心、或者是各种鞭子......也有同样的效果。
何须人心人血?
真有区别,估计也仅在修复的速度上面......人与天地共称三才,本就有一定造化,这点不奇怪。
况且远志本身便是定心肾气、补不足、除邪气、利九窍的良药。
虽然说这是药草名,但方家相公既然以此为名,病重时也的的确确需要它,这是否也算得上是一种返本还元?
《道篇》有言:劝君穷取生身处,返本还元是药王。
可惜姹女求阳,迷了本性......换个角度来看,也算是种历劫不过,落得身死的下场。
李乘风骑在马上悠悠远行,心里面完全没有斩妖除魔后的畅快,反而十分郁闷,闷头赶路:“以后还是多遇些正经妖怪才好。”
“什么叫正经妖怪?”顾瑾瑶摆头,不解问道。
“正经妖怪就是那种恶的纯粹一些,事后不会让人感到郁闷的妖怪,这种的就是正经妖怪。”
李乘风道:“像是我们第一次遇见的那只丑蜘蛛,它就老正经了。”
话落。
斩妖剑第一个表示不同意,“嗡嗡嗡”的开始抗议。
在它看来。
哪有什么正经不正经的妖怪,只要是妖怪,就都该砍了!
至于朱幼仪……现在只不过是暂时服个软,等它日后强大起来了,也得“啪啪”打她屁股,以报之前被揍成傻子的仇!
斩妖剑一想到今后的快意恩仇,忍不住哼哼两声,兴奋的剑尖儿都在发颤,就差没流口水了。
李乘风觉得不是它没流,而是因为它没这个功能。看着都替它感到丢人……
李乘风没眼去理它,顾瑾瑶是已经习惯了这把剑的小孩子气,也没理……眼看空气逐渐尴尬,斩妖剑没人理的怪可怜的,晴儿巴眨巴眨眼睛,以小蜘蛛的样子爬呀爬地就顺到斩妖剑的剑柄上去了。
晴儿与斩妖剑都是被朱幼仪经常欺负的那个,有些同病相怜,晴儿摸摸斩妖的脑袋(剑首),递过去了一个小眼神:“没事没事不哭不哭,我和你一起反了朱幼仪!”
斩妖剑微微一愣,看着小蜘蛛眼底小表情,心里面忽的涌出暖流,这才是我的知心人啊!
小脑瓜子里面马上浮现出「晴儿持斩妖,降服朱幼仪,然后一起啪啪啪打她屁股」的名场面,刚才只是哼哼几声,这回直接嘿嘿嘿傻笑起来。
治好了也得流口水的那种。
半晌斩妖剑擦擦口水……呃,是回了神。
斩妖剑与晴儿可谓是一拍即合,斩妖剑当即就要与晴儿下拜,认作义父。
晴儿这个小丫头自然心底欣喜,这波属于是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
李乘风:“……”
顾瑾瑶:“……”
李乘风捂头,顾瑾瑶失笑……当初晴儿一身灵性,一肚子聪明伶俐的劲儿呢,怎么遇上了斩妖剑这个笨蛋之后,也跟着憨了起来?虽然还是可爱的。
按照晴儿本质上就是朱幼仪的这个公式……李乘风心里才刚刚冒出这个想法,忽然一声“咻”的抽丝声,晴儿“嗖”地一下被朱幼仪抓了回去。
大蜘蛛就压在小蜘蛛身上,朱幼仪睁着大眼睛,居然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大声密谋,小丫头反了你了,于是朱幼仪啪啪啪地开始打着晴儿的屁股。
“哎呦——”
晴儿痛的嗷嗷叫,蜘蛛状态下又护不住小屁股,只能不断撑着腿挣扎,但然并卵,最后只能一边咬着声音呜呜呜,一边与朱幼仪斗嘴。
“呜~朱幼仪你又打我!”
“还不是被你给小反骨气的?”
“你不欺负我,我会气你吗,还不都是你的错……呜,别打了别打了,再打晴儿要变笨了。晴儿变笨了朱幼仪你也要一起变笨,公子不喜欢笨蛋的。”
“......”朱幼仪额头迸出井字,但一想到李乘风,强吸口气平静心绪,道:“那你以后还气不气我?”
“呜呜,不气了不气了……”晴儿抱头认怂,又小声道:“老狐狸精,明明是自己喜欢被公子打屁股打的乱叫,公子不打你,你就打我……呸呸!不要脸!”
认错了,但没完全认,甚至不需要等到下次,晴儿的反骨程度是有目共睹的。
朱幼仪哪里受得住晴儿这个口无遮拦的丫头把什么话都往外面说,什么叫我喜欢被相公打的乱叫,搞得她很放荡一样……你个小反骨你被相公打你也叫。
朱幼仪被晴儿一番话气的胸膛剧烈起伏,刚刚有所保留,现在是真的毫不留情,又是一顿啪啪啪。
“呜呜呜,别打了别打了!唉,晴儿错了,晴儿知错了。朱幼仪你不是骚狐狸精,也不喜欢被公子打的乱叫,也没有被打的水流一地……都是晴儿胡诌的,你不是骚狐狸,晴儿才是骚狐狸……”
不说话还好,晴儿一开口朱幼仪脸更红了,什么叫被打的水流一地?于是手下更狠了。
斩妖剑在一旁看的心惊胆颤,瑟瑟发抖。
顾瑾瑶今天还是男装打扮,但还没易容,仅仅只是觉得扎了头发,清丽可人又不失秀气,英姿飒爽的女侠。
她今天坐在前头,一手持着缰绳,听着后面的口无遮拦,微微侧头,目光斜睨着李乘风,似笑非笑地道:“看不出来,李兄原来还喜欢这种调调?”
李乘风大窘,心里面什么郁闷啊感慨的想法直接被晴儿的一通操作创没了,看着顾瑾瑶笑吟吟地揶揄中还带着些许古怪之色,他现在只想找个缝钻进去。
无计奈何,他只能硬着头皮胡掰道:“嗐,都是晴儿这个小丫头瞎说的……”
“幼仪姐姐的表现可不像是有假的。”顾瑾瑶不信。
她昨天晚上就被折腾了一个时辰。
虽然没有到那最后一步,但那时李乘风心火旺盛至极,又是被朱幼仪挑拨到了极点的时候被自己突然打断……
这种情况下,李乘风粗暴谈不上,但比以往粗鲁许多是真的。
没有那啥,只是单纯的撞玉,顾瑾瑶就受不了……
主要是他身上的劲儿是真的大,像个耕牛一样一波又一波不带停的,谁受得了。
她最后都忍不住求饶,还是靠着静心口诀才解决了心猿意马。
一想到昨晚的那事。
顾瑾瑶火辣辣的觉得身子有些发烫,还隐隐有些疼,红着脸轻啐一口,“呸呸,我看你分明就很喜欢。”
“哪里有。”李乘风揣着手,摆正姿态:“硬要说的话,我还是喜欢你帮我念诀的。”
顾瑾瑶脸蛋连着耳根子都是一红。
鬼知道为什么正儿八经的「念诀」和「口诀」会突然成了那啥的意思......呸,下流!
顾瑾瑶抿着嘴巴,羞恼地瞪了他一眼,半是嗔怒半是羞:“我再说一遍!我练口技可不是为了帮你念那啥口诀!你少整天在哪里不想好事的。”
李乘风嘿嘿一笑,没有回这句话,只是双手从顾瑾瑶手上接过缰绳,“啪”地一甩,一夹马腹,喝声“驾!”,胯下的骏马“唏律律”嘶鸣一声向远处飞驰。
因为这问题没啥争论的必要。
心知肚明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