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的班级都在静悄悄地进行自习，苏易满和洛锦念也放轻脚步沉默地从走廊上快速走过。
苏易满有点理解洛锦念为什么要整天在学校里装出一副冷漠的样子了，有这么一个强势的妈妈在，估计她从小到大都是被压得喘不过气来的那种。
偷偷观察着洛锦念的脸，她垂着眼帘，面无表情，嘴角紧抿成一条直线丝毫没有一点上扬的弧度。
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孤独与寂寥的气息。
走到楼梯口，苏易满才轻声问道：“不累吗。”
他们本来并肩走着，这句话出来之后，女孩忽然在楼梯前定定站住，而苏易满则没刹住车，已经往下走了几节台阶。
他停下转身仰视着她，洛锦念十分僵硬地弯了弯唇。
“我已经习惯了，表演着这个姿态。”
所以不会累。
少女居高临下，如同样板戏般微笑着，那笑意却不及眼底，她的眼神空洞，完全失去了往日的灵动与光彩，仿佛只剩下了灰白。
她正向他展示着自己是如何戴上名为“疏离”的假面。
洛锦念缓缓地走下楼梯，从苏易满的身边经过，语气中毫无波澜：“对不起，你说的是对的，还是不要跟我扯上关系比较好。”
她在后悔为什么要向他表露自己的真心，如果没有的话，那她今天就不会在他面前难堪，也不会把朋友卷了进来。
洛锦念忽然开始讨厌起那个话多又渴望他人关注的自己，明明她只要乖乖地做好漂亮的人偶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
自己已经在按照父母的期望走了，在那个框架里她本该孤独。
“你是在模仿青悠姐吗？”
洛锦念怔住，难以置信地看向他，她从未和别人说过自己的这个秘密，可苏易满怎么会知道？
刚才电光火石之间，有了与陆老师交谈之后的经历，苏易满脑海中一条条线索逐渐串联了起来。
从洛青悠那里学来了跑步的习惯，同样待人冷漠的性格变化，以及她口中的“表演”。
他刚刚还在想，洛锦念是因为父母的高要求才表现成这样的，但是他忽然想起了她曾经描述过的高中时期的洛青悠，与她自己现在的样子是一样一样的，区别只是在于洛锦念还不会反抗他们。
所以苏易满才会联想起来，洛锦念是在模仿她眼中洛青悠的样子。
经过一次次调查，真正知道洛青悠不是她眼中那个样子的时候，她才会那么失落。
那天洛锦念有些发肿的双眼在他的脑中一闪而过。
看到她略显惊讶的表情，苏易满知道自己猜对了。
压着嗓音，语气却急促了几分，“刚刚我还以为是陆老师给你的压力过大，但是细想之后好像并不完全是，因为你在她不在的时候也在表现那个样子。”
“为什么不做自己，我觉得你原来的样子也挺可爱的。”
又回想了一下，大概是小猫的那种可爱。
两人站在上下两段楼梯中间的平台上，洛锦念摇着脑袋，一步步往后退去。
“不可以的，我不能做自己。”
她有些慌乱，两种截然不同的思想在她的心中碰撞，几乎要颠覆她一直以来所秉行的信条。
以姐姐为榜样，变成和她一样厉害的人，这就是洛锦念小时候的梦想。
但是洛青悠的天资又极其高，洛锦念很努力地追逐却还是难以望其项背。
可她永远停留在了二十三岁的年纪。
姐姐死后，全家人的期望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洛锦念能体会到这种强加在背后的重担，但她甘愿承受。
除此之外洛锦念还一直抱着一个想法，当自己能够站在姐姐的那个高度，和她变得一样，这样就可以知道她心中所想，知道她为何自杀了。
她套上父母希望的那个完美无瑕的外壳，内在却是个渴望他人关注的小女孩。
但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她又怎能放弃？
洛锦念按住自己略微起伏着的胸脯，眼睛看向苏易满的方向却完全没有在看他，像是在看他身体后的什么东西。
“现在这样的就是我自己。”眼神失焦，仿佛是在对自己说着。
少女丝毫没注意到自己已经被逼到角落，微微缩着肩膀，眼眶已有些泛红，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着，看起来一副再多欺负一下就要哭出来的表情。
“你不要再逼我了好不好？”
苏易满忽然意识到了自己在做什么，赶紧后退了几步给她让出空间，暗骂自己怎么也情绪上了头。
他想要直接让洛锦念改变之前坚持的一切吗，那么根深蒂固的观念怎么可能一朝一夕就改的过来。
“抱歉。”自己好像又一意孤行了。
“嗯。”他看到女孩低头抹了抹眼角，但没有看清楚手指上是否有着泪水。
心中的负罪感又加深一层，苏易满懊悔起来，想赶紧转移注意力。
“回去如果可以的话聊聊董悦的事？”
“好。”
“该回教室了？”
“好。”她的肩膀又抽了一下。
苏易满有点想给自己一巴掌，他真该死啊！
站在原地等待洛锦念情绪平复之后，两个人一起回了教室。
尽管是从后门进去的，但还是惹来了不少人的注意。
离自己座位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苏易满就看到严旭邪笑着在对自己挤眉弄眼了。
但他本就心烦意乱，没有过多搭理。
在座位上坐下后不久，前排就丢过来了一个小纸条，苏易满拆开看了看。
“哥们，什么情况，你们是不是被陆老师当场抓获了？”
好像事情确实是这么个事情，但他总觉得严旭用的词汇怪怪的。
“意思差不多，只不过只是我跟洛锦念一起从操场上回来的时候正好碰见陆老师，她怀疑我们两个早恋，就把我们抓过去问话了。”
严旭看完这段，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心里深深为好兄弟而折服。
怀疑早恋？正好碰见？全身而退？
要知道陆老师有名的凶残啊，从来不给学生留面的，苏易满当着她面泡她女儿居然还活了下来，让人不得不佩服。
于是他继续写道：“你厉害，就这还能活下来，你不知道都传疯了，说我们班理科学霸和校花早恋被她妈妈当场撞见，死状极惨。”
苏易满看后一脸黑线，这都传的什么玩意，先不说他跟洛锦念是纯洁的朋友，自己人还好好的呢。
“已阅，狗屁不通！”
他揉揉眉心，其实这也是可以预见的，他跟洛锦念走一起的时候被不少人都看到了，背后免不了一顿八卦。
所以说这就是他之前坚持保持距离的原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