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抚摸着钱袋。
过了一会儿,他才主动开口:
“谢谢你,先生。”
“你可以叫我亚瑟。”
“好的,先生。”
“你.....算了,随你吧。对了,你们多大了,叫什么?”
“我叫雅各布10岁,布兰奇刚过完7岁生日,就是我们卖掉小猪的第二天。”
10岁?
由于营养不了,男孩看起来比葛丽娜大不了多少。
躺在床上的另一个小男孩同样瘦小,很容易让人产生同情。
“你的姓呢?”
“梅恩。”
真是个不幸的孩子。
他报出的是她母亲的姓。
雅各布觉得自己那所谓的父亲根本不配拥有子嗣。
已经大半夜,他找了一张无人的病床直接躺上去,很快均匀的呼吸声便传来。
雅各布朝着那个颀长的身影望去,心里安定不少,很快,一股困意慢慢涌上来。
男孩第一次睡得如此沉,如此安心,以至于弟弟的手指戳了他几次才有反应。
豪斯曼一大早就回到住所去找查尔斯。
向他说明情况并让他安心,毕竟两人才遭遇了不幸。
亚瑟很早便去街上,找了一大圈才寻到一个干净些的早餐店。
至于那些通宵营业的小酒馆提供的食物,说不定病人吃了会提前见到上帝。
雅各布望着醒来的弟弟,他激动得四处寻人,然后又落寞地坐回椅子上。
弟弟布兰奇虚弱的声音很快打断他的失落情绪,“我想喝水,哥哥,我好饿......”
“你坚持一会儿,我马上就去给你买吃的。”
等他用勺子在诊所的走廊拐角舀出一杯冷水回到病房时,那个熟悉的身影已经坐在病床边朝他微笑:
“嗨,你弟弟挺过来了。”
看到弟弟手里捧着杯子正在喝东西,雅各布的眼泪当着亚瑟的面就掉了下来。
但他脸上的喜悦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雅各布,土豆汤真好喝......”弟弟停顿了一下,看着面前高大的亚瑟,怯怯地说:“还可以再来一杯吗?”
“瞧,他好得多快,还要再喝一杯。”亚瑟开怀大笑起来。
三人在床边吃完早饭后,豪斯曼才急匆匆地赶回来。
豪斯曼的那份早饭已经冷掉,不过影响不了他。看着床上的小男已经转醒,他已经很开心。
“查尔斯真是个好人。他同意我们带兄弟俩过去疗养。并嘱咐他的管家要好好照顾他们的饮食起居。”
这就是豪斯曼匆忙赶回的原因,好消息需要与别人分享才行。
接下来的十几天中,兄弟二人在查尔斯的公寓里被照顾得很好。
对于他们来说,也许天堂就是如此。
不过,雅各布还是会在晚上拿出钱袋独自愣神。
亚瑟他们接下来的目的地是南卡罗纳州,豪斯曼的老家。
差不多算是南部最小的州之一。
黑奴贸易造就了那里的繁荣,他们把沼泽转化成田地种植粮食,帮助农场主积累财富。
豪斯曼的家族有意挣脱黑暗的沼泽地的束缚,可迫于生计和现实情况,他的家人又将回到那里。
启程的日子很快到来。
火车上,已经能够活蹦乱跳的布兰卡总是有问不完的问题。
刚开始豪斯曼还能一一作答,到后来他也学着亚瑟把帽子盖在脸上假装睡觉。
辽阔的南方田野上,这列4厢火车冒着滚滚浓烟正在疾驰。
夕阳下,远处的麦田正在风中掀起一波波金黄的浪花。
那些还没来得及收获的麦子应该归咎于懒惰的农场主。
一个个黑色的身影会在浪花中浮现。他们正拿着带火苗的树枝在麦田里行走,让火苗尽可能的接触到麦子茬。
这种方法既能增肥也能杀死部分害虫。【也许只有中国的专家们不会同意。】
看在他们光着脚的份上,希望上帝不会让火苗吹到隔壁还没有收获的麦田里,不然的话,主人的皮鞭可不会吃素。
聪明一些的人,会把自家农田种上玉米,同小麦田隔离开。
也有不少白人自耕农正驾着四匹、两匹马拉的割麦机在田里‘冲浪’。
机械化已经在东部普及开来,一般是几个小农场合资购买。因为它的维护费用和成本实在很高,比不得大农场奴隶们好用。
剥完麦粒的秸秆一部分被送往仓库当做干草,一部分会被用来沤肥。
当然他们的作用还远不止于此。
比如在某个阴雨天,需要在仓库举办简陋的聚会,地面上少不了会铺满秸秆。
那也是为什么偷情的人身上总是有麦秆香气的原因。
对面座位上,一名爱尔兰人正学着英伦腔读着报纸。“当,当,当他......”
“请求。”与他同座的带帽人正指着报纸对他说。
“我,我马上就读出来了。”他不甘心的辩解着,发现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们,然后又继续朗读,“请求他......在教堂里......”
“是忏悔。”豪斯曼被吵醒,撇了一眼报纸说道。
“一名可怜的黑人乞丐做忏悔时,莫名被人杀死了。”同座的带帽人也看向他说道。
“什么世道,简直世风日下啊。”拿着报纸的人抱怨道,“唯一的安慰是他能更快步入天堂。”
“为什么?”亚瑟也转醒,拿开了脸上扣着的帽子。
“因为他曾经向上帝忏悔,上帝会原谅他。”
亚瑟轻蔑地笑了一声,换了一副满不在乎神情。“一旦忏悔,上帝就会检票放行让他进入天堂。”
“没错。”爱尔兰人抢先回答。
亚瑟无奈地摇了摇头。“如果上帝这么行事,那你继续信他也无妨。”
“什么叫继续?”同座的戴帽男问。
“难道你相不相信上帝有更伟大的力量吗?”文盲男也深信不疑地问。
“当然相信,它此刻就别在我的腰间。”亚瑟撩起外套一角,露出枪套。
他的枪已经在那天晚上,从莱恩那里寻回。
“你是个枪手吗?”戴帽男张大嘴巴,略有迟疑地问。
文盲男则在一旁紧闭嘴唇,身体往后倾斜,尽量靠着椅子。
虽然两人都知道新大陆配枪是一种时尚,可他们是从饥饿贫穷之地爱尔兰来的,对于随身带枪之人的认识还停留在旧大陆——有权有势的人。
一直没有说话的雅各布,目视着窗外的景物,冷不丁地回了一句:“先生是个好人。”
接着,雅各布把手悄悄地放在弟弟头上,面色冷峻地朝向两个陌生人。
“咳咳...抱歉,他是我弟弟。你们是做什么的?”雅各布的话让亚瑟感到温暖,神情变得柔和一些。
尽管还不到20岁,但是亚瑟的胡须长得很快而且很粗,加上一双粗糙的手和略显成熟的脸,再配上那锐利的眼神,不由得令人紧张。
更何况他200磅的体重当中,肌肉还在不断增长、加强。
“帮别人照相。我们在纽约参加过照相师的培训......”
爱尔兰人开始啰里啰嗦的介绍起自己的业务,不时地吹嘘自己在培训班中的成绩。
典型的自来熟性子。
“噢...我们的设备在后面那节车厢中。”他觉得豪斯曼的眼神充满疑问,主动解释起来。
火车开始进入一大片农业区,两边都在焚烧秸秆。
暮春的暖风把麦香和灰烬吹进了车厢,很多人因此咳嗽起来。
布兰奇因此苏醒过来,呛出几滴眼泪后,又开启了提问模式。
“那里有一只大鸟【private生殖器】,它在追其他的小鸟。”
布兰奇的发言简直振奋人心,令人侧目。
车厢里的咳嗽声、噗嗤声、更多的是哈哈大笑声,骤然变得多起来,一些戴着头巾的女士也加入进来。
个别虔诚的斯文人开始怒视亚瑟他们——怎么教育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