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照在赤桥寨居民的屋顶上,留下一片昏黄,在这空荡荡的赤桥寨里显得有些落寞。轻风吹过,不时有落叶飞舞,仿佛在期待着向来客述说那不为人知的真相。天空掠过几只惊魂未定的鸟雀,啼叫的声音使本就死一般沉静的赤桥寨愈发地幽寂。
踏着地上的青草和落叶,慕容逸尘忽地一笑,道:“其实我到现在都觉得莫名其妙,你说我们这些人先前都毫不相识,可是就这样凑在了一起,特别是慧见师傅,还是被人给丢来的。”
燕抒情听他这么一说,也笑道:“这一点我也觉得不可思议,好像这就是所谓的缘吧!”笑着笑着,突然笑容变得极为暗淡,忧虑地道:“可是哥哥却为何会遇到那样的恶缘呢?”
慕容逸尘急忙安慰道:“燕姑娘,你不必为燕兄担心,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终有一天会真相大白的。”
“真相大白吗?”燕抒情轻叹一声,水灵灵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愁思,勉强道:“也许会这样吧!”她不禁停下了脚步,似乎是在对慕容逸尘述说,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缓缓地道:“上天似乎总是和我们过不去,经常会让哥哥和我遭到种种磨难,现在我只希望哥哥平平安安,至于其它的事我已不抱任何希望。”
关于燕氏兄妹的身世,这些日子以来慕容逸尘也或多或少从她二人口中得知。这对兄妹本是苏州人氏,自小便父母双亡,流落江湖,不知受了多少苦,后来才有幸遇到青龙山庄庄主关焱雄,蒙关焱雄收为弟子,这才结束了颠沛流离、受人欺凌的生活,燕抒义更是凭着自己的努力,渐渐地在江湖后辈中小有名气,眼看着苦尽甘来,谁知……
上天,当真对这兄妹二人太不公平。
想到此,慕容逸尘也忍不住在心底感叹世事不公,但对眼前的燕抒情,他还是劝道:“燕姑娘,你也莫要太过消沉,不到最后,谁也不能随便断言世事如何,毕竟,我命由己不由天。”
燕抒情双眸一亮,口中喃喃地道:“我命由己不由天,我命由己不由天……”突然,她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满含感激地望着慕容逸尘道:“谢谢你,慕容大哥。”
赤桥寨里没有什么人了,许多人家门前都有一些还未使用的木柴,二人倒也省去了不少麻烦,不多时便抱了几大捆木柴回去。
夜色降临,在一阵阵苗家汉子的歌声中,火塘边的竹筒纷纷散发出阵阵米香,用刀一劈,筒内的米饭更是香飘四溢,佐以锅中精心烹煮的野味,就连慕容逸尘这样的世家公子也忍不住大快朵颐。
众人围坐在火塘边上用着饭,娜伊则将几串精心烤熟的蘑菇递给慧见,略带歉意地道:“慧见师傅,今天晚上也只能找到这点素食了,还请见谅。”
慧见连忙合掌道:“阿弥陀佛,施主太客气了,小僧能得施主款待已是感激不尽,怎能心生不足之念呢?”言罢,方才伸手接过那几串烤蘑菇,一股熟悉的香味扑面而来,令人十分怀念。
似乎小的时候也曾在阿妈手中接到过同样的食物。
那样带着浓郁乡情和童年回忆的味道,即使过了千年万年也难以忘却。
吃在嘴里,酥软香脆,印在心中,永远铭记。
那是家乡的味道,也是亲情的味道。
真的好香啊!
“嗯,真想不到,娜伊大姐还有这样的好手艺。”闻到烤蘑菇那诱人的香味,正吃着锅中野味的慕容逸尘又动起了小念头。
娜伊故意哼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这几串蘑菇是仅有的了,给你的话慧见师傅吃什么?”
慕容逸尘笑嘻嘻地道:“我只是说蘑菇很香,又没说我……我想吃。”
“噢!没关系的,”慧见将烤蘑菇递了过来,道:“小僧这里有米饭就可以,慕容公子,这些蘑菇还是给你吧!”
慕容逸尘面皮一红,这怎么好意思呢?
只听燕抒情“扑哧”一笑,道:“哎呀,慧见师傅,你还是将蘑菇留着自己吃吧!慕容大哥他不愿吃蘑菇。”
慧见奇道:“什么,慕容公子不愿吃蘑菇?”
慕容逸尘低声嘀咕道:“什么意思?”
燕抒情调皮地对慕容逸尘道:“不是你刚才说的吗?你只是说蘑菇很香,又没说想吃,那不就是不愿吃吗?不然的话,是为什么?”
众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慕容逸尘突然觉得好尴尬。
燕抒义轻轻拍了一把淘气的妹妹,对慕容逸尘呵呵笑道:“我这个妹子就是刁钻古怪,慕容兄弟可别和她一般见识。”
看着那姑娘甜甜的笑容,慕容逸尘纵然有什么不悦也顿时烟消云散了,可不待他言语,慧见就提着那几串烤蘑菇,木讷地问道:“那个……慕容公子啊!这几串蘑菇你还要不要了呢?”
众人的脸上又都露出了笑意。
慕容逸尘登时没好气地道:“啊呀,慧见师傅,这些蘑菇不合我胃口,全都留给你吃吧!”
“为什么呢?”慧见好像还有点不依不饶,道:“这些蘑菇很香的,很像是我小时候吃到的那种,不会让人觉得不合胃口的。”
整个儿就是一傻和尚!慕容逸尘愤愤不平地这样想。
众人哈哈大笑,娜伊解围道:“好了好了,慧见师傅,慕容公子既然不肯吃,那你就自己吃吧!不要再问为什么了。”看到慧见仍是一副丈二和尚摸不清头脑的样子,娜伊只好岔开话题道:“哎呀,看我这记性,总想着这件事,可这一路上却总忘,你们还不知道吧?其实庆甘唱歌的本事可厉害着呢!你看他一路上不怎么唱,实际上在我们分坛就属他的歌唱得最好,不知道有多少大姑娘小媳妇都缠着他呢!”
其他苗人也都纷纷起哄道:“坛主说的不错,庆甘大哥的歌唱的最好了,唱一首,唱一首。”
被唤做庆甘的汉子是这些人里最为年长的,一张古铜色的方脸上长着两道又粗又黑的眉毛,一对铜铃般的大眼炯炯有神。他一路上忙东忙西,也不多话,但此时被众人这么一起哄,顿时红着脸嚷嚷道:“哪个唱歌好听了?你们别乱说。”
“哎,哪个乱说哩?”一个年轻汉子讪笑道:“你唱歌本就好听,还推辞什么,难不成你是说坛主也在乱说了?”
“你就胡说吧!”庆甘伸手就要揪那个汉子。
娜伊笑道:“好啦,庆甘,算是我求你了,唱上一首吧!就算是招待我们的客人。”
娜伊都发话了,庆甘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清了清嗓子,微带羞赧地道:“唱得不好还请大家见谅。”说罢,咳了几声,便要开始出声清唱。
就在此时,一阵奇怪的声音突然破空而来。
“哈啊噢——哈啊噢——”
远处的虚空里传来一片酷似众人哀嚎的声音,仿佛有很多人正在经受巨大的苦难,惨叫、哀嚎声如潮水般滚滚袭来,令人震惊。
然而,似乎又不完全是那样。
“哈啊噢——哈啊噢——”
在那一声声哀嚎般的声音背后,似乎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致使那此起彼伏的哀嚎声带着某种规律。
而且,这听起来像是人声的声音其实并不像是人发出来的。
沙哑、阴郁却又暗含尖厉的声调,哀嚎的声音中更是带着莫名的咆哮。
说是人的声音未免太过勉强,就算是形容成哀猿的啼叫也并不贴切。
那分明就是……
就是冤魂的悲鸣!
“哈啊噢——哈啊噢——”
声音越来越强,伴随一股彻骨的寒意连续不断地飘进众人的耳中。
“这……这是什么呀?”燕抒情畏惧地攥紧了兄长的手臂,尽管在逃亡的路上,她浴血奋战,毫无惧色,但毕竟是个女孩子,遇到这等怪异之事还是忍不住会害怕。
“呼——”一阵阴风吹过,透过门缝将火塘里旺盛的柴火吹得猎猎腾飞。
“咴咴咴——咴——”拴在门外的马匹开始纷纷嘶鸣起来,仿佛遇见到什么不祥之物。
火星四散,红焰乱舞,火塘里的火焰隐隐有渐燃渐熄的势头。
慕容逸尘等人见此情形倒也罢了,可是娜伊和庆甘等祭灵教教众见到这种情形却脸色大变。
烈火遇风而熄,骏马无端嘶鸣,这说明什么?
说明风中带着阴煞之气。
所以,那怪声发出的地方……
“哈啊噢——哈啊噢——嗷——嗷——嗷啊——”
哀嚎的声音突然连挑几声,变得更加凄厉。
更加像是亡魂哀泣,万鬼长号。
一阵眩晕袭来,慕容逸尘觉得很不舒服。这种被奇怪声音侵袭的感觉当日在桃源谷也曾经历过,然而那时所经受的完全是武学高手倚仗内力所发出的啸声,而今夜的哀嚎声虽没有蕴含杀人于无形的内力,却更加可怕,因为这种诡异的声音唤醒的是人内心中的恐惧。
有时候,恐惧给人留下的杀害往往更加致命。
“阿弥陀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慧见心里惴惴不安,下意识地觉得将要有事发生,于是默念经文,祈求佛祖保佑。
“哥哥……”燕抒情紧紧地偎依在哥哥的身边,清秀的脸上满是惧意。
燕抒义安慰她道:“有哥哥在这里,不用怕。”看见燕抒情面上的神情稍转稳定,他才松了一口气,露出一丝放心的笑容。
哀嚎声越来越凄厉,众人只觉得两耳都要被震聋了。
庆甘忽地起身道:“坛主,这声音来者不善,待我和峻崎、木隆前去瞧瞧。”说完,长臂一挥,身旁的两名青年汉子便要起身相随。
“站住!”娜伊一声喝住三人,只见她用力搓了搓双手,面沉如水地道:“哪儿都不许去,赶快收拾收拾,咱们马上离开这儿。”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愣。
庆甘诧异地道:“坛主,您这是怎么了?”
娜伊看了看庆甘,又看了看其他人,叹道:“庆甘,我知道你想去查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也担心大家一起去会遇到凶险,可是这一次的事恐怕没那么简单,如果贸然前往,恐怕你们三人只会白白送命。”
慕容逸尘奇道:“娜伊大姐,莫非那声音传来的地方凶险无比?”
娜伊顿首道:“不错,我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凭这此起彼伏的哀嚎声和阵阵阴风就足以断定绝非善类。”
慧见道:“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走,”娜伊坚决地道:“只有离开这里才能杜绝可能出现的危险,这赤桥寨处处透着诡异,只怕我们多呆一刻都有变数。”
燕抒义道:“不错,就算我们呆在原地,恐怕也会发生意想不到的事,只有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燕抒情犹豫地道:“这么晚了,夜路很不好走的。”
慕容逸尘道:“夜路虽然不好走,但总好过留在这里,没办法,这地方太奇怪了。”
庆甘道:“坛主,我懂了,咱们收拾一下,这就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