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水壶一般尖锐的嗡鸣声响彻夏溪谷的脑海,沸腾的怒火以顶开头盖骨的势头喷涌而出。
没错,没错——那群敢无礼地指着肖澈咒骂的贱人!
当时,她几乎绷紧了身上每一块肌肉,才勉强把自己按在座位上。
但凡她们没剪指甲的肮脏指头触碰到他的一根汗毛,她会亳不犹豫地用目光化作的利刃将它们齐根斩断,再踩到鞋底来回碾压至血肉模糊,最后把辨认不出原形的肉块挂在黑板上方以儆效尤。
没错,绝对、绝对不可以!绝对不可以让她们与肖澈同处一个小组!一想到这样的未来,她就要反胃到把吃下肚的早饭全都吐出来了——
肖澈都不用看夏溪谷的表情,就知道她肯定在想一些很不妙的事——血肉横飞的、可以拍进恐怖片的那种。
然而下一秒,她突然平静下来,以至于勾起一个有点诡异的笑。
“你说得对,连横同学。确实是我疏忽了,十分抱歉。”
她的两个酒窝阴恻恻地凹陷下去,配上暗藏杀机的语气更显惊悚。
“那么,欢迎你加入我们的学习小组。”
——“你”和“我们”两词依旧咬得格外清楚。
连横发出含混不清的“呜呜”声,肖澈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还按在他的嘴上,忙不迭地把人放开。
“呼——呼——”
连横像刚被捞出来的溺水者一样,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至于吗伱,”肖澈无语地说,“又没憋着你。你用嘴巴吸气啊?”
“肖澈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要不我捂你几分钟试试?”
连横没好气地轻捶一下肖澈肩膀,又小声对他说了句:
“你说实话,你到底对夏溪谷用了什么花招?我刚也冲她笑了啊,半点用都没有,倒不说是适得其反!”
“这个嘛,当然是因为你笑得太丑了。多练练。”肖澈压低声音回道。
两名男生的互动被夏溪谷看在眼里。她的视线追随着连横自然地触碰肖澈的那只手,银牙微微陷进下唇。
她知道的,正如女孩之间牵手拥抱那般,男孩子们勾肩搭背也属稀松平常。
事实上,如果哪个男生抗拒其他同性的触碰,很大概率会被当成有洁癖或者娘娘腔,导致交不到朋友,乃至被孤立。
虽然她心里有那么一小块地方认为,肖澈有她一个朋友、只跟她交往就够了;但更大的那块依然遵循着理智和基本的社会法则,明白适宜的朋友——尤其是同性朋友——是维持一个人社会性的重要锚点。
肖澈同学灿烂又迷人的笑容,是被包括友谊在内的各种感情滋养出来的。
她想要的是一个能说会笑的肖澈,而非一个木雕泥塑的人偶。
——可是,果然还是好难受、好不甘心啊。
一时间,她的灵魂几乎叫嚣着要冲进连横的身体,取代他体会肖澈的触感。
夏溪谷垂下眼睑,长而浓密的睫毛遮住眸子里化不开的妒意,再抬起时已经恢复如常。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登记吧。”
她从活页夹里抽出一张B5纸,率先用娟秀的字迹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把纸笔递给肖澈。
在她静静的注视下,肖澈慢慢控制着笔尖,一笔一划地签了字,发觉自己头一次把名字写得这么规整。
最后连横三两笔画了个龙飞凤舞的鬼画符上去。
夏溪谷郑重其事地接过写了三人名字的纸。那一瞬间,肖澈突然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某个仪式完毕、契约结成。
——或许还差最后一个环节。
“那么组长就定为肖澈同学,大家有意见吗?”夏溪谷打开笔帽询问道。
连横摇摇头示意自己没有异议。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若没有名为“肖澈”的纽带,他们三人是断不会被系到一起的。
而肖澈虽然觉得自己有些德不配位(他来当第一第二名的组长,说出去不让人笑掉大牙),但他当组长的话,一定程度上能够约束夏连二人的行为,所以他也说了声“没有”。
连横满脸黑线地吐槽说:“好家伙,选你做组长,你还能有什么意见啊?”
“所以我没有意见啊。”肖澈耸了耸肩膀,成功把对方堵得说不出话来了。
“好的,那么就是大家一致同意了。”夏溪谷点点头说。
她在肖澈名字旁边画下一颗星星的同时,下一节课的铃声“叮铃铃”地响起。
……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而夏溪谷这个新班长上任的第一把火是——
统计全班同学的生日。
她的理由是:初中时的班级有一个传统,就是把全班同学的生日记下来;每逢有人过生日,就由当天的值日生在小黑板上写下“XXX生日快乐”,代表全班同学赠予祝福。
据她说,这样做有助于提升班级的凝聚力和同学们的归属感;但肖澈清楚,说一千道一万,她真正的目的是堂而皇之地套出自己的生日。
明明直接问就行了,非要搞得这么有仪式感——大概这就是名叫“夏溪谷”的存在吧。他忍不住在心底笑笑。
肖澈扯下一页便签纸,刷刷写下“肖澈:9月7日”一行字,然后放在隔壁的桌子上。
瞧,跟班干部坐得近还是有好处的,交材料别提方便多少。
此时夏溪谷刚好抬起笔尖,两张纸条并排摆在一起,其上迥异的字迹写了相同的日期——9月7日。
肖澈一愣。之前的模拟里可没提过他和夏溪谷同天生日。
也许她想挑一个适当的时机告知,但每次都被各种各样的“意外”打断了……?
“夏同学,我们生日居然是同一天,好巧。”他毫不意外地瞧见夏溪谷也怔在当场。
“是啊……”夏溪谷轻轻应道,“好巧。”
“我们家一直不过生日,所以我对这个不是特别敏感,但是……”
她把“但是”后面的话咽进肚里:但是真的好开心,我和肖澈同学一定是被命运的红线缠在一起的。
夏溪谷把两张纸条叠在一起,收进笔袋夹层。
需要呈给班主任的只有统计好的表格,同学们交上来的纸条完全任由她处置。放学后,她扔掉其中绝大多数,把剩下两张粘在枕头里那本画册的扉页。
旁边配了一张简笔画,一男一女隔桌对坐,桌子正中摆着一个插着蜡烛的蛋糕——一个蜡烛写着“1”,另一个写着“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