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比起异性,大部分人都觉得与同性做同桌会更加自在吧?
一种说不上来的滋味在她肠胃里翻腾,顺着食道涌上喉头,口腔里满是弥漫的苦涩。
嫉妒。好嫉妒。特别嫉妒。嫉妒得要发了疯。
如果她也是个男孩,就可以毫无顾忌地揽上肖澈的肩颈,堂而皇之地与他同进同出,肆无忌惮地跟他开玩笑了。
无须在意风度与矜持,无须顾忌男女授受不亲,无须担忧乱飞的绯闻——
怎么办呢?她该怎么让肖澈同学跟她坐在一起?如果语气太软,他说不定不会当回事;如果过于强硬,恐怕又会引起他的反感。
只能私下跟班主任商量了吧。一面说好话一面施压,对方不可能不给她这个年级第一面子。
只要从张老师嘴里说出来,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就成为了不可违抗的御旨,他不愿意也得愿意——不,他怎么可能不愿意呢?他在自己旁边坐下的时候多自然啊!那怎么会是演的呢?
她只不过是为了防止那0.0001%的意外状况,提前兜好底罢了。
不经意间低头看了一眼,她才发觉自己的手指已经拧成了古怪的形状。
“好了,”班主任的声音插了进来,打断了夏溪谷的想入非非,“我瞧了一下,发现大家坐得没什么问题,干脆以后就这么坐吧。自己选的位子,坐起来也舒心不是?”
肖澈的眼角抽搐了一下,心想这临时座位就被对方轻飘飘一句话变成永久的了。
这位老班分配座位的方式是不是太随意了些?
不过鉴于他马上就要退休,最后几个月还被调到班主任这个艰苦的岗位上,想偷点懒、摸摸鱼也可以理解。
夏溪谷松开渗出汗水的双手,肖澈眼尖地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她。
“谢、谢谢。”她嗫嚅着把手擦干,一种被看穿了的羞耻感染红了眼角。
“那个,我以为要重新分配座位……不知道会分到什么样的人,所以有点紧张。”
她拼命辩解道。
“没想到咱老班是个佛系党,哈哈,”肖澈半开玩笑地答,“不过这样也挺好的。”
刚才他就注意到了,在班主任宣布座位安排的那刻,几道羡慕中夹杂嫉妒的视线朝他射了过来。
别的不说,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近学霸的人也能先得笔记与作业。
一旁的夏溪谷咽下一口美滋滋的甜蜜,香甜的滋味一路滑到胃里。
看,他果然愿意跟她坐在一起!笼罩在她心头的愁云瞬间烟消云散。
真不知道刚才她自顾自地纠结个什么劲,还可耻地动了用手铐把两人拷在一起的心思……
还好没说出口,不然就太丢人了……
“至于班干部,”张老师继续说,“就由班级第一名担任班长,第二名担任副班长,以此类推。”
……好随意。算了,肖澈已经懒得吐槽了。
“麻烦第一名和第二名站起来,让大家认识你们一下。”
两道身影有点紧张地起身,接受全班同学的审视。
第一名的夏溪谷自不必说,早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第二名的身份属实让肖澈吃了一惊。
——那居然是连横。
好吧,他只知道连横的成绩“相当不错”,但不知道居然这么不错。
发现肖澈在看他,连横炫耀似的歪了下嘴角,似是在说“瞧,哥们牛X不?”
肖澈没搭理他,连忙收回视线,因为他已经感受到身旁散发出来的阵阵黑气了。
“好了好了,差不多了,坐下吧。”
伴随着班主任的话语,两人重又坐回座位。
肖澈暼了眼夏溪谷的表情,脑子里几万匹马达全速运转。
——有了!
他假装痛心疾首地挥了挥拳头,怆然道:
“苍天没眼啊!这吊儿郎当、没个正形的家伙居然是第二名,怎么能带领班级进步、做大做强呢?”
“不像夏同学,品学兼优,是我等的标杆与榜样。”
“作为新生代表,你可得好好约束他,千万别让他干出些傻到冒泡的事来。”
肖澈忙不迭地拍夏溪谷的马屁,而显而易见,夏溪谷就吃这一套。
“嗯,”两朵梨涡在她腮颊上悄然绽放,“我会努力的肖澈同学。但是……”
夏溪谷稍稍犹豫了一下。
“但是我是第一次当班长,也不太懂如何治理班级,如果有做得不好的地方,还请肖澈同学一定指出!”
看着她就差举起右手宣誓的认真模样,肖澈突然有种被下属汇报工作的怪异感觉。
提前当上了领导,他的人生少走了多少年弯路啊。
这时班主任已经在讲下一件事了。
“还有,老师鼓励大家自愿结成学习小组,在互帮互助中共同进步。当然,不强求。”
“组建好小组、选好组长后,麻烦去班长那边登记一下,再由班长统一报告给我。”
“好了,就说到这里吧,不然第一堂课的老师要在门口等得不耐烦了。”
说完,他踩着上课铃走出教室,正好与迈进门槛的数学老师擦肩而过。
“上课。”数学老师在讲台上站定。
“起——起立!”
夏溪谷没能控制好音量,紧绷的声音抬高了一个八度;离她最近的肖澈只觉一阵魔音入耳,直往他脑仁里钻。
……
几乎是下课铃响起的一刹那,蜂拥的人群就潮水般向夏溪谷涌来——或许用海啸形容更贴切一些。
肖澈桌子上的书本钢笔全被怼到地上,本人也只能缩在座位一角,瑟瑟发抖动弹不得。
他好容易才逮到空隙,艰难地从人潮中挤了出去,衣领在混乱的拉扯中歪向一旁。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些全是挤破脑袋想和夏溪谷组队的人……
是字面意义上的挤破脑袋,因为肖澈亲眼看见,一个女生头上的发饰狠狠扎在旁边男生的脑门上,让后者发出一声凄厉的痛呼。
他望着被里三层外三层包裹着,只能瞅见一个发髻尖尖的夏溪谷,和自己一片狼藉的座位,一种无家可归的悲怆感从心底涌起。
不出意外的话,夏溪谷整个课间都会被占用,他不能一直像个傻子似的站在这吧?
肖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离他最近的空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