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天蒙蒙亮的时候,小九便敲开了我们的房门,给了我们一套连帽卫衣工装裤还有棒球帽,看这一身行头,我大概知道,这应该是属于掩人耳目的一种手法。
果不其然,我们出发的时候,车子也已经不是我们昨天的车了,包括我们所有人的打扮都是那种普通的装扮,看起来就好像是一群人准备野餐一般。
只是沈夜的情绪还是一模一样,仿佛得了失语症似的,任由小九摆布,小九让他吃东西他就吃东西,小九让他上车就上车,上车之后,依旧是和昨天一样,恍若是一个孩童一般,趴在小九的腿上。
其实我觉得沈夜的这种状态可以理解,毕竟他受到了一个巨大的打击,他才多大啊,年纪轻轻的就经历了这么多,亲情友情甚至可能还有爱情,各种情绪的交融和转换,让他在其中应对疲惫,最后的结局却是一切的一切,都是欺骗,都是假的。
如果换作是我,我也可能会像沈夜一样,不过也有可能不会,我不是一个喜欢找自己过去的人,我喜欢琢磨事情,但是我不喜欢琢磨过往。
发生过的既然已经发生,遗忘了的东西既然已经遗忘,那就没有太大的必要将一切都弄的明明白白,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改变不了,与其纠结于过去已经发生了的事情,不如将目光放的长远一些,去看未来。
这是我此时此刻的心情,可是我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次我的旅程,却是完全颠覆了我的这种想法。
这一路上,我们倒换车辆大概四五次之多,并且在成都的时候,我们还逗留了一天,似乎是小九在处理一些装备的转运,这几天里,沈夜一直处于一个灵魂出窍的状态;
吃喝拉撒睡完全正常,饿了也会自己找吃的,只是眼神空洞,不说话,我有暗地里问过小九,这人不会是傻了吧?我听说过不少那种受到了巨大打击,从此就傻了的案例的。
而小九对于这个问题,倒是难得没有怼我,只是眼神出神的看着一动不动的沈夜,然后兀自说道“他在想事情,事情想通了,自然就好了”。
“如果他一根筋老是想不通呢?”我觉得小九的这种想法,其实是带有一定侥幸心理在其中的,他们之前要沈夜,肯定是因为沈夜对于他们来说有什么用处,但是现在沈夜只剩下一个可以自己活动的身体了,他还能实现他的价值么?
只是,小九却是忽然和我笃定的说道“他会醒的,在我的计划开始之前”。
我不知道小九哪里来的信心,可是既然是小九如此坚定着,他沈夜的状态是在可控范围之内的,我便悄悄的收起了我的小心思,原本我其实是想要小小的刺激一下这沈夜来着,看看能不能以毒攻毒让他醒来。
只是看起来,现在的这个情况完全不允许啊。
万一我的举动出乎了小九的预料,发生了什么不可控的变化,那可真的就是罪该万死了。
带着恍若智障一般的沈夜,我们继续出发,从成都上川藏线,一路开进。
我问过小九我们的目的地,她说我们的目的地叫做舍瓦,是一个县城,在昌都与甘孜的中间,具体地名是一个藏语,我没有记住,只是记住了一个简短的地名,舍瓦,据说是过念青唐古拉山连接横断山脉,其中坐落一个小小的小县城,叫舍瓦,我们的目的地,就是这里。
而偃惹比我们早一步出发,但是可能没有我们先到,在小九的电话沟通里,我大概知道,偃惹似乎在整一些从其他地方来的人和装备,并且偃惹还负责给我们掩护,给水问增加追踪难度。
所以野哑巴他有可能比我们晚上一天两天的时间,但是自始至终,小九都没有提过偃惹,可能真的没有偃惹的消息吧。
其实我觉得我挺不容易的,一个月以前,我还是南京龙藏浦边儿上,一家名叫沉酒里古玩铺子的小老板,平日里做点小打小闹的生意糊口,每天想着的就是彩票中奖,生活单一,甚至连媳妇儿都没有,就几个酒肉朋友和一个发小,其他的都是合作伙伴。
而现在,我除了有我自己的名字之外,其他一无所有。
就连衣服里里外外都是小九给我的,我这一路上其实除了看小九从一个伙计那里拿回来的偃惹手稿之外,其他的任何脑力活动都没有,时至今日,我还没有手机。
没错,我被小九与世隔绝了。
她告诉我,这是在保护我,因为我们现在最好不要和外界有任何的联系,水问那个家伙不是好摆脱的,既然水问盯上了我,那么我除了和小九他们在一起之外,逃到天涯海角,他都能给我揪出来。
其实我真的很疑惑,为什么水问盯上了我,如果说水问是因为小九他们的原因才对我有兴趣,这一点我可以理解,可是事实上来说,水问对我的监控,似乎并非和小九他们有关系。
也就是说,我被水问特殊“关照”,是另有隐情。
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水问对我,绝对是不怀好意,他又是一个有权有势的人,所以我肯定不可能和他正面刚,现在选择和小九东躲西藏,其实也说不定是一个好事情。
毕竟我是没有办法一个人去到一个连信号都没有的地方躲上十天半个月的,但是我跟着小九他们,就完全可以。
毕竟古墓里,还真的基本不会有啥手机信号。
中途我们从自驾游换成了驴友专用的小电动车,而那个司机留在底下的县城里接应野哑巴他们,所以就留下我们三个人,一路迎风“得得得”的,颠沛着来到了小九所说的舍瓦,其实舍瓦也不算是小县城,他要比县城稍微原始一些,这么形容一下吧,这里基本都是自建房,没有小区这个概念。
你们应该明白这里的现代化程度了。
并且公路其实距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如果想要开车走水泥路的话,就得绕开很长的一段路,从舍瓦的另外一头进城,我们没有多少装备,所以就雇乘了五辆电动车,晃晃悠悠的从这里进了舍瓦。
来到这里之后,我才发现这里其实和我们之前去的雅萨差不多,好像古墓就是喜欢在这种地方,毕竟风水使然,其实我想着,如果有机会在大城市里盗墓得多刺激啊,但是仔细分析一下,城市里还真不容易乱挖,乱挖的机会都给施工队了。
这里和雅萨类似,基本没有什么年轻人,不是老人就是孩童,服侍也有藏族的痕迹,不过已经很混搭了,一些商铺里买卖的也都是很老式的玩意儿,也看的出来这里人口少。
其实我一路看来,这里只是一个留守聚集地,有能力的人已经下到了这底下的一个大县城里了,这些人要么是恋旧要么是没有去那里居住的念头和财力,所以继续住在这里。
舍瓦的地势是在一处山脉的缓坡处,缓坡面积很大,所以不用担心山体滑坡或者是风化碎石坠落之类的,往后进山其实有一条小路,这里的远山是雪峰,近山的树林,因为这里距离四川比较近,其实气候环境还不算寒冷,只是我大致看了看这一片山脉的分布,果然有蜀地的风姿。
这里的居民可能是为了方便,所以都聚集在这距离公路的一边,呈现长条形,小九的接头人叫做巴桑,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山里汉子,体格健壮,精神抖擞,来接我们的时候,裂开一般的笑容里闪耀着两排大白牙。
我其实想在心里称呼他为大白牙的,但是想了想还是尊重人家一下吧。
巴桑似乎和野哑巴他们认识,很热情的接待了我们,并且还将他家的一个小院落收拾了出来给我们住,看来野哑巴安排人的时候没少塞钱。
晚上,小九先安置了有些不舒服的沈夜休息,便才和我们一起吃饭,那个巴桑是个好人,拿了许多野味给我们接风洗尘,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巴桑看这小九,忽然神色凝重的说道“近日不是好日子,不适合进山,这里头的人,怪了奇了”。
“是之前的那一批人么?”小九的话我虽然听不懂,但是不难猜到,在我们之前,可能还来了人。
而巴桑却是挥了挥手摇了摇头,然后和我们说道“不是不是,是山里,又出来了一批人”。
说一句真心的,巴桑的这一句话,可以说是直接吓的我丢了手里的一块卤牛肉。
山里的人?山神?难不成接下来我们要走温情路线?山里的山神觉得我们已经遗忘了他们,所以下山来帮助受苦受难的人们来奔小康了?
咳咳,大清已经亡了,新中国都已经成立了,理智,理智。
“怎么说?”小九听见了这一句话,也是眉头一皱,随即便疑惑了起来,因为其实说起来,对于这里,小九也不是很了解,所以今天的接风洗尘,也是一个工作对接。
巴桑听见小九开口问了,随即便忽然神秘的往前凑了凑,然后说道“十年前,你们的小爷儿带来的那一批人,又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