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兰,银月如钩。
在伏色摩那的府邸内,李默漫步在院中。
李默正奇怪为什么今天早上没有见到班察波光,他正在花园的石头小径踱步的时候,一个仆人走过来对李默说,班察波光小姐在客栈等他,有事请李公子过去一趟。
班察波光为什么要去客栈?李默感觉有些奇怪。
李默到达客栈后,店小二便迎了上来,送给他一张叠在一起的纸,上面是一首诗。
这张纸是李默写的诗,他昨晚送给班察波光的。
但是他不明白班察波光为什么要将这张纸退还自己,一般退还别人的赠品是绝交的意思,李默摇了摇头,他不明白班察波光这样做的意思。
李默按原路来返回王府,越发觉得有些古怪,他回想起昨天晚上班察波光说王府内很奇怪,心里忽然生出一种不安的感觉,沿着主街快步朝王府走去。
这条街是楼兰城东西走向的一条主干道,两边店铺林立,人声喧杂,南来北往的商人对商品讨价还价,他走过一个烧饼店,他看了一眼这个烧饼店,感觉好像有个人正在看着他,他看着这个人,这个人又将目光移向他处,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李默走过一个铁匠铺,他就看见了薛琪。
薛琪的神色看起来似乎有些慌张。
薛琪跑过来,嚷道:“你去哪了,我找你你好久,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知不知道今天早上发生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李默看出薛琪的神色有些反常,不像是与自己开玩笑,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王爷公主还有班察波光都被人抓走了。”
被人抓走?”李默吃了一惊,“你在开什么玩笑?”
薛琪跺了跺脚,“我像是在开玩笑吗?当时我在房间里,然后蓝羽公主冲进来赶紧让我躲进衣橱,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听见蓝羽与其他人发生了争执,等我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就发现他们全都已经被抓走了。”
李默道:“班察波光呢?王爷府那么多人,难道全部被抓走了?”
“我走出来的时候一个人也没有发现,你和班察波光也不在房间里。”
李默重复道:“王府里一个人都没有?”
薛琪失声道:“我找遍了王府,没有发现一个人,我还以为你和班察波光都被他们抓走了,所以我赶紧去城外唐军军营去找大胡子,结果碰到了你。”
李默的心沉了下去,这件事情实在太奇怪,甚至有些诡异。
“当时我还隐约听见有人说,‘奉楼兰王之命逮捕伏色摩那。’”
李默张大了嘴巴,就像是一下子吞下两个肉包子,“楼兰王?这么说所有的人都被楼兰王抓走了,你侥幸逃了出来?”
薛琪想不出别的解释,“除了楼兰王谁有权利逮捕一位楼兰的王室?”
李默沉思了一阵,凝眉道:“楼兰王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是楼兰王,他可以找到我们,将我们也抓起来,但是他并没有这样做,好像有一点奇怪。”
“奇怪?”
李默接着道:“这只能说明他不想抓我们。”
薛琪追问道:“那么班察波光为什么不见了?你今天早上去了哪里?”
“王府的仆人上午告诉我,说班察波光在客栈等我。”李默眉眼微微一动,忽然想到什么。
“难道班察波光是故意引他出来的?”
李默对自己的推断并没有太多的证据,于是摇了摇头,“现在下结论为时尚早。”
薛琪不解道:“楼兰王为什么要选在这个时候动手?”
“或许大胡子的哥哥是楼兰都督,楼兰王等到大胡子走之后动手,是不想和楼兰都督产生矛盾。”李默忽然觉得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首先是受到了吐蕃强盗的攻击,大胡子的身份是九年前楼兰的云麾将军,接着伏色摩那和班察波光神秘失踪,张修从京城来到这里一定有非同一般的使命,或许张修知道其中的缘由。
李默凝眉道:“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找张修。”
李默西域此行便是借游玩之机“探望”张修,也不曾在薛琪面前提起此事,如今发生这么多的事情,李默决定直接去找张修。
薛琪眼睛忽然一亮,“早知道发生这么多的事情,当初我们就应该给张修写一份信,他现在是长史,一定能够帮助我们。”
就在此时两个人分别牵着两匹马从街角拐了过来,此二人正是今天京城去找李默他们的张修和郭子仪。
李默和薛琪一眼就看见了大胡子。
两人两马并行而走,张修穿着一声褐色的衣服,头发整理的非常整齐,带着一个淡黄色的细脚幞头。
李默不由睁大了眼睛,“张兄?”
张修的心中不由一热,他看着李默和薛琪,对于薛琪与李默之间的关系心中明了,开口道:“郭子仪都告诉我了,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们。”
好友相见,反而少了一些客套言语。
“今天早上发生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李默一句话直接进入事件。
郭子仪看着李默的表情,道:“奇怪的事?”
李默将今天遇到的事情描述了一遍。
“看来我昨天晚上真的不应该出城。”郭子仪看着薛琪道:“薛琪,蓝羽告诉你藏起来的时候,有没有告诉你到底是何人要抓捕他们?”郭子仪已经听出了事件经过,开始向薛琪询问事件的细节。
薛琪道:“没有,蓝羽公主只是让我藏起来。”
张修问道:“你见到蓝羽是什么时候?”
薛琪思考了好一阵,“我当时很慌张,是巳时。”
张修点点头,他继续问道:“那个叫班察波光的女孩子是不是龟兹人?”
薛琪吃了一惊:“你通过名字就可以知道他是哪国人?”她无疑回答了张修的问题。
张修露出一副沉思之色,转身面向李默,开口道:“李默,你去客栈拿班察波光给你东西的这件事,是第三者传达的,也就是说不一定是班察波光的本意。”
“是的。”李默点了点头,他明白张修如此询问的含义。
过了很久,张修才道:“我们为什么不进去,我们应该看一看王府里现在究竟是什么样子。”
郭子仪道:“不错,看看那里到底是不是一个人都没有。”
一行人达到一致的意见之后走到了王府门口,张修打量了一下四周,上前对门口的士兵说道:“请禀告王爷,就是都督府长史张修求见。”
那个兵士看了一眼张修,道:“王爷并不在这里,这位大人还是请回吧。”
张修笑道:“就算王爷不在,我也可以进去的,我本来就是王爷的好友。”
那个士兵打量了张修一眼,也笑道:“这位大人说笑了,我也可以说我是王爷的好友。”
张修并没有生气,他从袖中拿出一个玉佩,玉佩很精美,正面雕刻者大唐的王旗,还用隶书写着两个字,楼兰。
张修拿着这块玉牌,道:“凭这块安西节度使亲赐的玉牌,在楼兰城还没有我进不去的地方。”
那个士兵愣住,他立刻跪了下来,一句话都没有说。
两个兵士恭恭敬敬的打开了大门,一个皮肤白皙的人迎了上来,眼睛有淡淡的蓝色,他弓着身子作了一揖,用一种非常谦卑的语气道:“张大人,在下王府总管白月。”
张修看着白月,他问的很直接,“王爷去了那里?”
“回禀大人,小人不知。”
张修凝视着白月的表情,“你是王府的总管,你居然不知道?”
白月重重咽下一口口水,但是的态度依然恭敬,“昨晚的二更的时候,王爷在南书房,他让我们所有的人都退下。”
郭子仪问道:“王爷当时在做什么?他为什么会让你退下?”
“当时王爷的脸色很看,我只知道王爷当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张修眼眸微凝,追问道:“他有什么打算?他告诉你让你如何做?”
“王爷命令我和王府士兵,等他来的时候,我们一定不要轻举妄动,若动手的话,这些人就会有借口,我们的境况会更糟。”
薛琪忍不住问道:“你说的‘他’是谁?”
白月低下了头,吞吞吐吐道:“这个…”
郭子仪道:“张大人此次前来便是代表朝廷查清此事,你还有什么顾虑?”
白月仿佛下定了决心,“‘他’是楼兰王…”
众人心中早已经料到,听白月如此一说也不觉得奇怪,只是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
张修问得很详细,“难道你没有问王爷这是为什么?”
“我问过王爷,但是王爷告诉我,这件事情我不知道最好,我当时也就没有再问,随后王爷就让我带领王府卫兵退到了后院的东厢房,王爷再三叮嘱告诉我,这件事情他会亲自处理,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让我们不要妄动。”
张修看了一眼李默,李默开口道:“王爷是什么时候被他带走的?”
白月想了一下说道:“今天早上巳时王爷就不见了。”
蓝羽公主让薛琪躲起来也是在巳时,听起来与薛琪所说的时间相吻合。
张修沉默了很久,才道:“看来他动手了,我没想到他竟然当着朝廷的面动手。”
白月突然跪倒,道:“王爷定是被奸人所害,请大人为王爷做主,若能救出王爷,王府的所有人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张修叹了一口气,“也许是时候去找他了。”
昨天晚上班察波光告诉李默,王府里很奇怪,因为王府里面竟然看不见一个守卫,正因为班察波光感觉很奇怪,她就去到处转了转,她就发现了伏色摩那从后门走了出去。
所以那个时候伏色摩那根本没在东厢房。
存在两种可能性,白月在说谎,班察波光在说谎。
李默在想,班察波光的失踪是不是因为与她发现的这个事情有关。
这的确是一件很费解的事情。
张修走到了大门口,他看着前院的槐树,对白月说道:“你好好照看王府,我会向楼兰王问个清楚,你放心,朝廷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白月赶紧跪了下去,“多谢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