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四方馆。
因为大食使臣的到来,朝廷有关的部司这几日都在对大食提出的一些建议准备一些资料,大食和大唐只交锋过一次,但是这一次就已经非常的惨烈,因此此次和谈显得尤为重要,眼下,长安中都在关注这场和谈,西域的一些国家在长安的派驻使节也在关注这场和谈。
大唐对大食的使臣的一应住食皆是最高规格的待遇,使臣住在四方馆,使馆外由禁军保护。
关于大食和大唐共建西域商道一事,加里和副使者与大唐户部兵部的几位大臣进行了商议,除了在一些细节方面双方有一些分歧之外,在几条协定上双方皆达成了一致,晚上加里写完了今天的日志,活动了一下手腕,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脱下了衣帽和外套,揭开灯罩,吹灭了蜡烛,准备入睡,忽然,在黑暗中传来一阵声响,加里转过身去,发现窗户在微风中轻轻晃动,他走过去朝窗外看了看,窗外漆黑一片,一阵冷风吹来,加里打了一个寒颤,遂将窗户关了起来,他刚要准备转身,突然在黑暗中出现一支冰凉的手捂住了他的嘴,他惊惧之下正要奋力反抗,忽然感觉后背一凉,冰冷的锋刃已经刺入了他的身体,加里的瞳孔不停的收缩,身体犹如麻袋一般倒地。
在黑暗中出现了一个黑影,这个黑衣人慢慢地将匕首收入鞘中,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加里,走过去打开窗户,如燕子一般掠了出去。
第二天副使塔里卜发现与他相约一同去皇宫议事的加里并没有出现在大厅中,于是走至加里的窗外叫了几声,并无回应,便推门进屋,发现加里倒在血泊中,顿时大惊失色,他连忙跑到大街上,神色慌张,大声呼喊,“出人命了!出人命了!”
长安百姓循声望去,看着这个胡人,有些人认出他正是昨天从朱雀大道进入皇宫的大食国使臣。
“莫非是大食国的使臣被人杀了?”
“大食国本来就不安什么好心,这次死了一个使者,活该!”
因为四方馆本来就是属于朝廷的官属馆驿,鸿胪寺寺丞邱正闻声率领五个衙役赶了过来,看见到处高呼的塔里卜,一脸严肃地问道:“使臣阁下,你刚才在喊什么?”
塔里卜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愤怒,“中原人果然不可信,你们是不是准备将我们所有人都杀了!”
邱正见塔里卜毫无缘的指责,顿时心中火起,“塔里卜阁下,这里是天子脚下朝廷馆译,两国现在正在和谈,请注意你的言辞!阁下有什么问你可当面向本官阐述,为何出此不利于两国邦交的言语!”
塔里卜冷哼一声,“大唐居心叵测,加里大人在自己的房间被杀害,依我看两国现在没有必要和谈了!”
邱正听闻塔里卜的言语,顿时怔住。
邱正看着塔里卜的表情,此人绝不是在开玩笑,他极力地稳定了一下自己的心绪,“使臣阁下,我现在就去查看,这里是四方馆,是朝廷衙司,我们绝不会让任何歹人随意进入四方馆,我们一定会确保你们的安全。”
塔里卜冷冷道:“你们中原人一向口是心非,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们大唐?”
邱正一时气结,但是考虑到此事非同一般,一边安抚塔里卜,一边令人加强守备,“使臣阁下,我现在就去现场查案,此事关系两国邦交,在没有结果之前,还请不要妄加猜测。”邱正赶往现场,查看究竟。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邱正看到加里倒在血泊中的时候心中一颤,几乎站立不稳,他极力稳定了一下心神,令衙役将现场封锁,自己火速赶往中书省将此事禀告李林甫。
不到半个时辰,维护京城安防的左右金吾卫士兵将四方馆周围封锁,大理寺在现场进行勘察,李林甫和刘羡之也赶到了案发现场。
李林甫和刘羡之彼此对视一眼,两人心领神会,便一前一后朝着案发现场走去。
刘羡之仔细地观察着案发现场,加里倒在地上,后心有一道伤口,鲜血已经凝固,屋内没有丝毫的打斗痕迹。
李林甫沉着脸,与大理寺卿询问着一些案发现场的细节,刘羡之走出屋外,看了看周围的情况,对身边陪同的鸿胪寺丞邱正道:“你是如何得知这里发生了命案的?”
“回大人,鸿胪寺每日都要检查使团的情况,下官今日刚好当值,便听见门外有人大呼大叫,下官走出来发现是大食国副使塔里卜大人,下官上前问其故,才知道加里大人被人杀害,赶到现场查探情况,并将现场保护了起来。”
“从大食使团入住四方馆之后,有没有其他人进入馆译?”
四方馆是朝廷接待使臣的地方,属于重地,门口也有禁军把守,涉及到两国关系,凡是进入馆译的人就算是朝廷命官也要登记造册。寺丞想了想道:“从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并没有任何人进入馆译。”
刘羡之点了点头,“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刘羡之在脑海中反复思考着此案中的一些细微之处,此时一个太监走进院中,“传圣上口谕,李林甫刘羡之入宫觐见。”
李林甫走了过来,刘羡之躬身行礼,“右相大人。”
两人结伴而行,李林甫一边走一边问道:“你怎么看?”
刘羡之淡淡道:“下官在询问了当值的鸿胪寺丞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事情。”
李林甫道:“哦?”
“当时使团的副使塔里卜发现加里在自己房间被人杀害的时候,居然没有向大唐官府报案,竟然跑到大街上嚷叫。”
李林甫眉眼一动,“作为一个大国的使臣,此举确实有些违背常理。”
刘羡之接着道:“所以现在使团正使被杀的消息已经传遍了长安。”
李林甫眉眼一凝,“你是说他是故意的?”
“我现在只是怀疑。”
李林甫道:“此案为查清之前,绝不能令任何一人走出四方馆。”
刘羡之道:“下官也是此意。”
两人此事似乎对此案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
李林甫并没有看刘羡之,“你认为是谁?”
“那就要看受益最大的那个人是谁了。”
两人彼此交换了一下意见,便走出了四方馆,朝大明宫走去。
李隆基紧急召见了两人,李林甫和刘羡之都能感觉到这是一个阴谋,但是现在并没有任何头绪,因此两人的回答都比较谨慎,李林甫建议现在案情并没有查清,先将此事件封锁。
刘羡之也同意李林甫的建议。
李隆基道:“现在大唐与大食的关系微妙,此事若处理不当,可能会引发与大食之间的战争。”
“陛下,臣与右相方才已经商议过,此时我们应该派使者向大食说明情况,现将使团保护起来,此案查清之后,大唐亲自护送大食使团回国。”
李隆基背着手,眼眸一凝,“你是想将使团先扣下来?”
“正是。”刘羡之禀道:“陛下,毕竟大食使者在大唐被杀,现在此案并没有查清,若使团此时冒然回国,很可能会引发两国之间的战事。”
李隆基沉默了很久,“朕准你们所奏,但是你们要加快破案的进度。”李隆基将目光移向了刘羡之,“羡之,此案由你负责察查,有权调集朝廷各部司官员协助,朕给你十天的时间,侦破此案。”
刘羡之的表情依然平静,“臣遵旨。”
“李卿全协助刘羡之。”
李林甫微微顿了顿,随即道:“臣遵旨。”
吐蕃,逻些。
在吐蕃的朝廷中朝臣中有一个人总领朝政,并且出身吐蕃贵族集团,此人便是吐蕃的大论,职位相当于唐庭的中书令。其手握一部分的军权,为主战派的代表,手下也聚集了一部分与大唐一争高低的将领,而论青便是其中的一位。
大论赤素香聂站在华丽的貂绒地毯上与论青谈论着长安发生的事情。
论青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兴奋,“我最尊贵的大论阁下,从长安送来的消息,计划进展顺利。”
赤素香聂一声华服,他在绣有云纹的地毯上踱了几步,“告诉我们的人,不能松懈。”
“是。”
赤素香聂接着道:“关于楼兰计划,我们的兵马是否已经开拔?”
“我们的骑兵已经从吐谷浑故地分批进入了西域境内,当我们抵达楼兰的时候,安西四镇的主力根本来不及反应。”
赤素香聂点了点头,“自从松州之战唐军击败我军之后,吐蕃再也没有一次催人振奋的胜利,吐蕃想要走出高原,就必须要拿下安西。”
论青的脸升露出一丝阴忌之色,“大论所言极是,大唐看似强大,实则内含隐忧,只要我们能够利用好这两点,使大唐内忧不断外患又起,其自然不攻自破。”
吐蕃朝中分为主战和主和两派,大论赤素香聂为为主战一派,主张于开疆拓土,颇有野心,一直对大唐的疆土虎视眈眈,在赤素香聂的建言下,吐蕃其经常派出伪装成强盗的骑兵在西域进行军事侦察,这些骑兵聚散如风,聚则组成军队,散则伪装成商队,靠抢劫商队的粮草为辎重,安西唐军派兵出击多次,始终不能将其完全剿灭。
随着这些骑兵的出现,预示着吐蕃早晚都会与大唐在西域进行争夺,两国在表面上依然是和亲状态,但是这种关系随时都有可能破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