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佳铭瞅见王珍珍,眼睛都不会转了,如果说潘寡妇是一颗红透的樱桃,那么眼前的王珍珍就是一颗晶莹透剔的葡萄,要是把它吞下去,绝对连果核都不吐出来。
下一秒,一切都将更加美好,杨佳铭心里想着。
王珍珍正好与杨佳铭四目相对,微笑一下,走远了。
杨佳铭失落,不由自主地往前挪几步,被人叫了一下,转身一看是潘寡妇,觉得自己像是牯牛陷在泥潭里一样,进退两难。
“英敏姐,你不是在赛苗歌吗?”杨佳铭面露微笑,关切地问。
“寨里有人说我家的母牛出事了,帮我回家看看去。”潘寡妇紧张兮兮地说。
“真是关门挤了鼻子,撒尿湿了裤子,怎么就没有一件省心的事儿?”杨佳铭有点儿不耐烦地说,“这儿热闹着呢,好不容易来一趟。”
“杨佳铭小祖宗,你就当一次我的员工,听说是母牛下崽,可惜的是还没有生出来,估计是难产。”潘寡妇一边拉扯杨佳铭,一边往家里赶。
杨佳铭听毕,眼睛一亮,立即跟着潘寡妇一路小跑,奔回腊子寨。
“把吴麻子叫来。”潘寡妇命令杨佳铭,清江十二寨的岩崖大寨老头子吴得水是一个麻子,专门收敛尸体和做鬼师,兼顾接生——畜生下崽肯定会找到他。
等到吴麻子汗流浃背、心力憔悴赶到的时候,潘寡妇的母牛已经气若游丝,眼睛睁得大大的,眼泪哗啦哗啦地流,实在是楚楚可怜。
吴麻子嘴里念念有词,把双手洗干净,伸出右手戳进母牛的产道,不一会儿牛崽从母牛湿漉漉的产道出来。
“产道就是滑道,助产很重要。母牛下崽有征兆,食欲不振哼哼叫。后面红肿流粘液,嘴里哞哞频排尿。”吴麻子舒一口气,很有大师的模样,向周边赶来看热闹的人说。
大家哄笑一团,都说吴麻子是一个色鬼。
“你们厉害?为啥子不来帮忙,还在凑啥子热闹?吴麻子是话糙理不糙。”潘寡妇说着驱赶那些无所事事而又希望发生事儿的闲杂人。
牛圈里肮脏不堪、密不透风,像烟囱里的屎,臭气熏天,外面却人头攒动,喧嚣无比,谁也没听潘寡妇的话。
潘寡妇一不做二不休,拿起粪瓢泼出难闻的粪便,大伙儿才捏着鼻子跑开。
牛崽是一头公牛,躺在在腚后还流着黏液的母牛后边,半睁着眼睛,太阳光照射进来,若隐若现,但也足以刺痛这新生牛儿的眼睛。
牛儿索性闭上还有少量裹着黏液的眼睛,听着来围观的人们说话,警惕地竖着耳朵。
吴得水50岁年纪上下,带着有点苍老而嘶哑的的声音说:“这是一头出生很顺利的小公牛,我为许多牛接生,即使是难产,其他的牛崽硬是耗费我三个时辰,我从来没见过这样健壮的小牛,能像吹口哨哄骗孩子撒尿一样容易地接生这头小牛崽。杨佳铭,你去摆一下香案,按照风俗民俗,要在牛圈门口念念我们苗家的牲畜兴旺经。”
杨佳铭得令,在潘寡妇屋里搜寻到纸钱和香火,在牛圈口简易地摆成一个做法事的香案,等着吴得水“大展神功”。
像游丝般的一只手,抚摩着小牛崽的身体,它顿时感到舒坦,飘飘欲仙起来,竟然不顾阳光的刺激,慢慢地睁开眼睛。
这只手是潘寡妇的手,一只柔如丝绸的手,一只充满关切的手。
小牛崽扑闪着美丽而大大的眼睛,环顾四周,看到杨佳铭和潘寡妇笑盈盈地说话,似乎感觉到关爱和温暖,感叹着光明的世界是多么美丽,多么惬意,多么地心驰神往。
也许是在母体中摄取的营养过剩,小牛崽的躯体比其它的刚出生的牛崽要大一倍,力气也盈实凶猛。
小牛崽站起来,引起三人的一阵喝彩声。
小牛崽睁大眼睛环顾四周,这是啥子世界?
小牛崽虽然发不出话来,但是内心早已汹涌澎湃。
吴麻子把小牛崽抱起来,轻轻抚摩光滑如绸缎的皮毛,嘴里啧啧地称赞道:“好皮毛,好骨骼,这肯定是一头势不可挡、战无不胜的斗牛王,我现在给它念经,愿它长得肥肥大大,健健康康。”
说完,把小牛崽放进牛圈里。
吴麻子接过杨佳铭手上的香案,摆在牛圈门口,在香案上摆三个土碗,排成一列,从右到左分别盛了酒、肉、饭。
吴麻子转过身,对杨佳铭招了招手,说:“先烧纸钱,把香点燃,一共九柱香,分成三把,其中两把分别插在牛圈门口两旁,另外一把插到屋里的香炉。”
杨佳铭应了一声,手脚麻利、跑上跑下,一会儿便办好了。
小牛崽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看着吴麻子穿着希奇古怪、全身黑色的苗民衣服,一块黑布蒙住整张脸,开始摇头晃脑起来,活像凶神恶煞,样子令人毛骨悚然,小牛崽却毫不畏惧,睁着大眼睛听吴麻子念经。
他念到:
啊呜呜,啊呀呀,
老天啊,老天啊,
今日我来敬菩萨。
啊呜呜,啊呀呀,
老天啊,老天啊,
您送牛崽到我家。
啊呜呜,啊呀呀,
老天啊,老天啊,
牲畜兴旺枝开花。
啊呜呜,啊呀呀,
老天啊,老天啊,
谢您降福在我家。
吴麻子的声音时尔亢奋不已,时尔鬼哭狼嚎,时而双手放在膝盖上,时而双腿有节奏地颤抖,活象一个滑稽可笑的小丑。
他一连重复地念了七八遍,揭开黑布,两眼皮往上翻,着实可怖。
用吴麻子的话说,这是有一定道行的鬼师,方能做到眼皮上翻,三个时辰不眨眼皮,吓个小鬼没有问题。
杨佳铭被吴麻子叫过来坐在香案前的矮板凳,吴麻子站在一旁,指挥杨佳铭敬菩萨。
杨佳铭神情庄重地在牛圈门口两边洒两滴酒,再把肉撕几个碎片,撒在牛圈门口,然后把几粒米饭丢在门口,说:“已经敬完菩萨。”
“好,一切任务已经完成,你们就收拾收拾一下香案,晚上你俩就放心地犯罪犯罪一下。”吴麻子用手指了指身旁的潘寡妇,两人手脚麻利地搬着吴麻子心爱的家私——香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