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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元一一六三年,宋隆兴元年,金大定三年正月,金世宗完颜雍稳定内部,平灭契丹人叛乱,遂对南宋用兵。乃命徒单合喜出兵收复陕西诸州,率军攻打宋军,吴璘因众寡悬殊且无朝廷支援军败。金军乘势复占陕西十六州军。四月,金帅纥石烈志宁率兵十万驻扎河南,向宋廷索取海、泗、唐、邓、商诸州以及岁币,遭到宋孝宗赵眘断然拒绝,并命老相使张浚督师北伐。史说宋孝宗初名赵伯琮,后改名赵瑗,赐名玮,字元永,宋太祖赵匡胤七世孙、高宗赵构养子也。早在三十年前即绍兴二年,当时赵伯琮年仅六岁,便被高宗选中养于宫中,三十四岁方被立为皇子,受封开府仪同三司、宁国军节度使,封建王。绍兴三十二年五月,被立为皇太子,改名赵昚。同年宋高宗让位于赵昚,使宋朝皇位再次回到宋太祖一系。据传赵构早有禅位之意,赵昚流涕坚辞,适逢边事爆发无果。赵昚在即位后次月便颁布手谕,召主战派老将张浚入朝,共商恢复河山大计。并且接受史浩建议,下诏为岳飞平反冤狱,追复原官,赦还被流放家属。又为被贬主战大臣平反复官,重用主战派积极备战。

海陵王南侵兵败之后,高宗便重新启用废黜近二十年之主战派代表张浚。隆兴元年正月,孝宗任命张浚为枢密使,都督江淮军马;史浩为右相,陈康伯为左相。金世宗完颜雍闻说宋高宗禅位,孝宗上台,遂遣使渡江祝贺,并与宋讲和。宋孝宗拒绝和议,世宗不悦,便派仆散忠义为都元帅坐镇开封,统一指挥黄河以南各路金军,对南宋采取以战压和政策。又用大将纥石烈志宁进兵灵璧,同时致书南宋首相张浚,以战争相威胁。隆兴元年四月,孝宗为防止反对派干预,径自绕过三省与枢密院,直接向张浚下达北伐诏令,隆兴北伐正式开始。张浚奉诏,乃调兵八万,号称二十万,一路由李显忠率领取灵璧,一路由邵宏渊指挥攻取虹县。五月,李显忠顺利攻克灵璧,而邵宏渊却久攻虹县不下。李显忠遂派灵璧降卒前去劝降,虹县守将放弃抵抗,举城以降。邵宏渊则以虹县战功不出于己为耻,对李显忠心怀怨望。李显忠建议乘胜进攻宿州,邵宏渊却按兵不动。李显忠只能率部独自攻克宿州,城破之后,邵宏渊部才投入战斗。攻克宿州令朝廷大受鼓舞,但前线两将矛盾却趋于激化。宋孝宗听闻捷报大喜,诏升李显忠为淮南、京东、河北招抚使,邵宏渊为副使。邵宏渊耻居李显忠之下,向张俊表示拒绝接受李显忠节制,张浚则迁就邵宏渊要求,使其独自领军。之后李、邵二将在以宿州府库赏军时产生纠纷,宋军皆为骄兵悍将,一经挑唆,人心立刻浮动。与此同时,金将纥石烈志宁率先头部队万余人来攻宿州,被李显忠击败。金军十万主力随即赶到,李显忠奋力苦战,渐渐不支。邵宏渊不仅按兵不动,反对帐下诸将说道:“如此大热天气,摇扇尚嫌不凉,况在烈日下披甲苦战耶!”于是军心立时涣散,无复斗志。

入夜,邵宏渊部中军统制周宏闲来无事,在营中自为鼓噪喧哗,扬言金军来攻,宋军遂不战自溃。金军乘虚攻城,李显忠杀敌两千余,终于难阻溃败,遂仰天叹道:“老天未欲平中原耶?何苦阻挠如此!”于是率部撤退。但行未多远,宋军就已全线崩溃,沿途抛刀弃枪,军资器械丧失殆尽。所幸金军不知底细,没有贸然追击,宋军才在淮河站住脚跟。宿州旧郡名曰符离,故史称此场溃败为“符离之溃”,是言其兵自溃,而非被敌军战败也。符离之溃对孝宗恢复中原雄心斗志给予重大打击,开始在战和之间摇摆不定。即降张浚为江淮宣抚使,都督两淮防线,抵挡金军南下;却又复令主和派汤思退复出,七月使其担任右相,同时主战派大臣张焘、辛次膺、王十朋等相继出朝。八月虽又恢复张俊都督江淮军马职务,但一并采纳汤思退建议,派淮西安抚使干办公事卢仲贤,前往金军大营议和。

两国谈判百余日之久,至十一月仲冬,卢仲贤带来金国所提议和条件:金帝与宋帝改为叔侄相称,宋朝归还海、泗、唐、邓四州,归还降宋金人,补纳绍兴末年以来岁币。南宋朝臣对战和展开激烈争论,最终孝宗决定议和。十二月,陈伯康因病辞相,汤思退升为左相,张俊为右相。隆兴二年正月,金朝再次来函,但要价太高,口气又大。孝宗在主战派鼓动下,将卢仲贤以擅许四州罪名除名,编管郴州,改派胡昉出使金营,表示拒绝归还四州,和议陷入僵局。孝宗复令张浚巡视两淮,全力备战,准备与金军决一雌雄。汤思退及其同党却攻击张浚“名曰守备,守未必备,名曰治兵,兵未必精”,孝宗复信谗言,终于四月召张浚入朝罢相。四个月后,张浚死在离京途中,至此孝宗完全倒向主和派一方。六月,孝宗命令湖北京西制置使虞允文放弃唐、邓两州,虞允文拒绝执行,被撤职降为知平江府,海、泗两州宋军撤退。孝宗命汤思退都督江淮军马,杨存中为副。汤思退对军事一窍不通,且与金人暗通,主动要求金军重兵迫和。十月,金将仆散忠义挥师南下,轻而易举突破宋军两淮防线。次月楚州、濠州、滁州相继失守,长江防线再度告急。汤思退主张退守长江,尽快与金议和。

孝宗闻说金人贪得无厌,便激愤言道:“有以国毙,也不屈从。”乃罢免汤思退,贬至永州居住。太学生张观等七十二人上疏,请斩汤思退及其同党王之望等,汤思退在流贬途中闻讯,惊悸而死。陈伯康再次被任命为左相,主持大局。但宋军一再失利,孝宗不得不再派王抃为使,与仆散忠义议和。金朝见以战迫和目的达到,便停止进攻,重开议和。隆兴二年岁末,宋金达成和议:宋金世为叔侄之国;岁贡改为岁币,银绢各为二十万两、匹;南宋放弃所占海、泗、唐、邓、商、秦六州,双方疆界恢复绍兴和议时原状;双方交换战俘,叛逃者不在其内。隆兴和议与绍兴和议相比,南宋地位有所改善,皇帝不再称臣,岁贡改为岁币,数量也有所减少。但于采石矶会战后所复六州悉数还金,亦可谓宋朝让步至甚也。

隆兴和议之后,赵昚不甘辱,欲要再次北伐。五年之后亦即乾道五年八月,赵昚召虞允文入朝,升其为右丞相兼枢密使,掌握军政大权,筹备北伐。虞允文一面聚集财力、物力、兵力,积极为北伐作好准备,另一方面建议孝宗佯作议和谈判,以争取备战时间。赵昚乃遣“泛使”不断前赴金国燕京,要求修改隆兴和约中部分侮辱性条款:一是要求金朝归还河南宋朝帝王陵寝之地,二是改变宋帝站立接受金朝国书礼仪。祖宗陵寝长期沦于敌手,每次金使南来,自己且须下榻起立接受国书,孝宗每将此视为奇耻大辱,不似其养父赵构如此受之安然也。乾道六年闰五月,孝宗派范成大使金,提出以上两条要求。金世宗断然拒绝宋方要求,金朝群臣亦皆不平。尽管范成大与金人据理力争、毫无惧色,最终无功而返。宋孝宗见所请不果,又见金世宗君臣如此强硬,自思若再轻启战端并无必胜把握,于是只得如此,遂罢北伐之议。虞允文在相位之时,大力提拔贤良之士,洪适、汪应辰、杨万里、胡铨、周必大、王十朋、赵汝愚、晁公武、李焘等人尽皆入朝,一时人才济济,颇称朝政兴旺。乾道八年二月,虞允文被授为左丞相兼枢密使、特进。但虞允文随即请求镇抚四川,以图光复大业。同年秋授少保、武安军节度使、四川宣抚使,封雍国公,孝宗命其再赴四川总理军政事务。淳熙元年六月,虞允文因积劳成疾病逝,享年六十五岁。孝宗为之辍朝,追赠少师。

隆兴北伐失败后,赵昚内外政策转向平稳,南宋朝廷又陶醉在中外无事、偏安一隅升平景象之中。当时社会民生富庶、百姓安居乐业、政治繁荣。宋孝宗重视生产,劝课农桑,兴修水利,民和俗静,家给人足,牛马遍野,余粮委田,天下康宁,史称“乾淳之治”。淳熙十四年十月,太上皇赵构驾崩于德寿宫中,赵昚失声痛哭,两天不食,又服丧三年,命太子赵惇参预政事。淳熙十六年二月初二,乃是西元一一八九年二月十八日,宋孝宗赵昚禅位于赵惇,自称太上皇,闲居慈福宫,后改名重华宫。赵惇即为宋光宗,次年改元绍熙,将为父亲孝宗上尊号为寿皇圣帝。绍熙五年五月初二,赵昚患病,六月初九在重华殿逝世,终年六十八岁。群臣上谥号为哲文神武成孝皇帝,庙号孝宗,葬于会稽府永阜陵,附祭太庙。

宋光宗赵惇,乃是宋孝宗赵昚第三子,生母成穆皇后郭氏。宋孝宗即位后,拜为镇洮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封恭王。庄文太子逝后,孝宗认为赵惇英武才能似己,想立为太子,但因忌于废长立幼之议,故此迟迟未决。虞允文请求早立皇太子,乃于乾道七年立之。太子妃李凤娘是庆远军节度使李道次女,由术士皇甫坦推荐给高宗,则被聘为皇孙恭王妃。李氏生性嫉妒,常向高宗、孝宗诉说太子身边人是非,遭到两宫太上皇及皇帝训斥。赵惇此前小心翼翼在东宫作了十数年孝子,年过不惑,却仍不见孝宗有将皇位相传之意,终于有些耐不住,于是向孝宗试探道:“儿子胡须已开始白了,有人送来染须之药,却未敢用。”孝宗听出弦外之音,便顺口答道:“有白胡须正好向天下显示老成,要染须药何用!”因光宗先封恭州王,再立为皇太子,终受孝宗禅让即位皇帝,故赐令升恭州为重庆府。乃谓在此地先封王、后即帝位,自诩“双重喜庆”之事也,重庆由此得名。

光宗即位,李氏成为皇后,越发肆无忌惮。面对强悍妒妻,光宗既怕又恨,便却无可奈何。一次光宗洗手时见端盥盆宫女双手细白,不禁喜形于色,不料被皇后看在眼里。数日之后,李后派人送来一具食盒,光宗打开一看,里面竟是端盆宫女双手。光宗还在东宫为太子时,高宗曾赐侍姬黄氏,光宗即位后晋为贵妃,倍受宠爱。李后妒火中烧,趁光宗出宫祭祀之机虐杀黄贵妃,后派人告诉光宗说黄贵妃暴死。光宗明知是皇后所下毒手,但惊骇伤心之余,竟不敢问。光宗率宫中嫔妃游览聚景园,大臣们对此议论纷纷,认为高宗在世时,孝宗凡出游,必恭请高宗同行,而光宗不请孝宗同游,是谓不可。光宗览奏大怒,恰逢孝宗遣宦官赏赐玉杯,光宗手握不稳,不小心落地打碎。宦官回到重华宫禀报说道:“皇上见太上皇赏赐不悦,将玉杯摔碎。”孝宗心中自然不快。另有一次孝宗游东园,按例光宗应前往侍奉,可至宴时亦不见踪影。重华宫宦官故意放鸡命人擒捉,相与大呼:“今天捉鸡不着!”临安人称乞酒食于人为“捉鸡”,宦官以此暗指孝宗寄人篱下,孝宗由此大怒。

光宗宠妃黄氏患病,面黄肌瘦,不思饮食。御医用药,皆不见效。皇帝无奈张榜求医,江湖郎中揭榜进宫,为黄贵妃诊脉后说:“只要用冰糖与红果煎熬,每顿饭前吃五至十枚,不出半月病准见好。”贵妃按此办法服后,果然如期病愈。后来此方传到民间,百姓串而售卖,便是今日冰糖葫芦也。光宗自体孱弱,即位后病情时好时坏,无法正常处理朝政。从绍熙三年开始,政事多决于李后,大权旁落。李后并无能力参决朝廷大政,乃封娘家三代为王,侄子孝友、孝纯官拜节度使,一次归谒家庙就推恩亲属二十六人,一百七十二人授为使臣,下至李家门客,都奏补得官。李氏外戚恩荫之滥,自南宋建立以来从所未有。皇后李氏只生嘉王赵扩一人,天性懦弱,孝宗认为其不适宜继承皇位,独喜次子魏王赵恺子嘉国公赵抦。光宗时时感到恐惧不安,以为父亲欲废话自己皇位。李后及宦官遂不断离间挑拨,光宗心理压力巨大,终致无端猜疑与极度偏执之症。乃自此视重华宫为畏途,尽可能躲避孝宗不见,再不定省。天子孝行有亏,臣子皆上奏章劝谏过宫定省,光宗愈加固执疑惧,皇后又一味离间挑拨其父子关系,更加剧光宗病态。谢深甫等大臣苦谏,光宗终于传旨过宫探父,李后自屏风后出,呵斥使回。宗室赵汝愚屡为劝说,光宗却被皇后所探,至于反复无常。正是:嫉妒含醋尚可恕,离间父子怎可饶!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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