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不知不觉,眨眼已是来到寺庙修行的第四个月,已是隆冬。
大概方丈说的也并不全对,易筋经也没有那么垃圾,还是很有用的。自从学了之后,我每天练上两遍,只过了一个半月,便功力大增,能和胡人凤拼杀的有来有回了。
“好小子,你最近打了鸡血?”胡人凤收刀,有些气喘道。
我也收刀,喘着气擦了擦汗,道:“老胡,不用羡慕,毕竟我是万里挑一的武学奇才。”
胡人凤坐在石头上,道:“别骄傲,你不过是仗着年轻力气足,自身潜力还远没有开发出来,基本刀法的劈、砍、撩、挂、扎、抹、扫你还没练至圆满,还有最重要的‘变’,虽然不是防御或进攻,却是连接所有招式的桥梁,双方交手,变招快的那个才最可能能活下来。”
“这我知道,不过这个就是靠时间去磨,没法走捷径,我就算每天挥刀几千次,也得至少十年才能达到圆满吧?”我说。
“你知道就好,不过这个也看悟性,悟性差的可能要练习斩击十年三十年,但在这个过程中是在不断获得感悟的,感悟快的,可能三四年就可进入下个阶段了。”
“那么下一个阶段是——”
“势,与意。”胡人凤淡淡道。
“你达到了吗?”
“废话,我要是达到了还用在这和你哔哔。”
“哦。”我心中暗道,原来老胡只是个二三流菜鸡。
不光是和老胡修行,有时候我也和几个练武的师兄切磋交流。
刚开始我跟个沙包似的全程挨打,后来皮实了,心也狠了,反正打不过大不了以伤换伤,今天下午我终于能在二师兄手下坚持二十回合了。
大师兄拍了拍手,不屑道:“老二,你丢不丢?我看小师弟比你有天赋多了。”
二师兄哼了一声,不服道:“我还没出力呢!”
“行了,把你头上的汗擦干净吧,小师弟,我来和你练练吧。”大师兄笑道。
“啊,好呀。”我愣了一下,随即大喜。
我可不认为自己能打过大师兄,但是看大师兄这架势,明显是来指点我来了,挨点打无所谓,我太想进步了。
就这样,我摆好拳架,目光聚集在大师兄身上,蓄势待发。
反观大师兄,整个人瘦瘦的,个也不高,一副淡定随和的气质,负手在后,俨然一副高手模样。
“呦呦呦,又给他装起来了。”其他几个师兄在一旁笑着议论起来。
“请。”
“来了!”
我一个箭步上前,虚晃一拳,看似是刺拳,但左腿一个侧踢就过去了。
大师兄淡淡一笑,早已看穿我的动作,迅速后退抬脚,将我的侧踢截下。
我的力量因此失衡,身躯有些不稳,一边调整平衡,一边顺势一个右劈拳落下,左拳收于腰间等待应对。
大师兄只是微微调整位置,便避开我的劈拳,随即迅速上前一步,一脚踢出,直接把老子踹飞了两米开外。
“啊!我死了!”我躺在地上,跟条死狗似的,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胸口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连忙给自己揉了揉顺顺气。
大师兄早已调整好姿势,问道:“师弟,虽然只过了一招半式,但我相信你已有感悟了吧?”
我回想了一下,苦涩道:“还是变招不够快,应变也慢。”
大师兄道:“任何功夫都不是只靠埋头苦练就能达到巅峰的,最重要在于一个字。”
“活。”大师兄负手离去。
“活?”
我看着不远处的小溪,陷入沉思。
过了几天,一个晚上,忽然豁然开朗,心中畅快至极,一口气狂练了到半夜,筋疲力尽却仍未尽兴。
人之肉体之力虽有限,武之道却无尽无限,虽探其一生,亦只能取一瓢。
这段时间,我又迷上了一件事,就是刻字。
刻字的师傅也不是善言谈的人,平时话很少,只是沉浸在刻字这件事上,有时候会看一下我的作品,摇摇头,一脚踩碎,然后让我重刻,光是一个“佛”字,就让我练了两个多月,刻了不知几百遍,方才让师傅认可。
虽说“活”的变通也很重要,但前提还是得练,天赋可以少走弯路,但该下的苦功还是得有。
我原本是个急躁性子,现在专注在一件事上,渐渐忘记了时间,这种浑然忘我的状态,真让人陶醉。
又过了一个月,我终于能在拳脚上和大师兄过两招了,没错,就是两招。
毕竟大师兄是真正的武学奇才,而且修炼了十年以上,我才练了半年,最多刚刚入门,和大师兄是没法比的。
就在这天早上,我正在和老胡一块儿劈柴,有个小师傅跑过来远远的招呼起来:“杨清风,你妈来接你回家了!”
“啊?”我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老胡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还算平静:“走吧走吧,回去后别光顾着享受,多复习教你的东西。”
我忍不住道:“老胡,我忽然不想回家了,就在这里修行一辈子好像也挺好的。”
“十八岁的小伙子这就看破红尘了?起码要回去结婚吧?年轻人就得睁眼看世界,在这儿混没啥出息的。”老胡笑道。
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心想:“睁眼看世界自然是很好,但是娶小仙女,我还不如跳河。”
“算了,孤独一生其实也没那么可怕。”我说。
“嗯,男儿确实当志在四海,无论走到哪里,都别委曲求全,我们练武之人练的不只是手中的刀剑,更是心中的底线。”老胡也表示认可。
“宇宙很大,我们很小。”我说,“人的一生终要面临无数选择,无数沉浮与颠簸,路是无限的,心是无拘的,谁也捆绑不了我,我可以有无数种模样。”
“但,巅峰之路只有一条。”老胡严肃道,“人生的前期选择很多,诱惑也多,越到了中后期,选择越少,就需要咬着牙往一条路走下去,我们的精力和天赋是有限的,一生能把一两件事做好就值了。越是高手,就越擅长约束欲望,以超越常人的毅力去把一件事做到极致,而不是同时学习好几种,最终沦为平庸。”
“少年时最是禁不起红尘,也最为孤独,除了一腔热血什么都没有,唯有熬过去了,才敢说志在千里,勉力吧。”老胡重重地给了我一拳,转身道:
“以后无论再忙,也不要忘记每天挥刀一千次,你为何选择武道,因为武道最是实在,强就是强,弱就是弱,既然想走强者之路,就要拿出比铁还硬的倔劲来。”
我微微握拳,心道:“老胡,我想走的不是强者之路,是无拘之路啊,我追求的是力量,更是武道,是因为我热爱才去做。
名扬天下有什么用?震慑四海有什么用?只是不想被世俗捆绑,沦为平庸罢了。
我可以接受自己的一生是寂寞的,但我绝不允许自己平庸,我想做个逍遥客,想睡就睡,想走就走,一舟一剑,有酒有琴,看惯千山万水,管他万代千秋。”
离开后山,我来到武僧们的院子里,和大师兄几个告别。
“师兄们,我走了,不要想我。”
“小师弟,你现在武艺尚浅,以后遇事不要逞强,不到万不得已,尽量不要用武力解决。”大师兄道。
“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不还是要打?”我说。
“真到了那个时候,你找人和我们说一声,师兄们帮你把恶人超度,全部送去见佛祖。”大师兄依然是淡然一笑,双手负于身后,无形中透露出一股惊人的逼王之气。
“哈哈。”我尴尬一笑,没想到大师兄还是个隐藏的嘿社会。
“对了,方丈说让我给你这个。”大师兄掏出一块丁字形的铁状物,和一套铁衣,一对儿铁护腕。
然后,不由分说,抓着我的手,咔嚓几声就给我穿戴上了。
“这啥玩意啊,好沉啊。”大师兄在擒拿手上造诣极高,我挣脱不开,索性放弃抵抗,弱弱问道。
“方丈说,上次,没能教你金钟罩铁布衫,他很惭愧,专门找人给你打了一套护甲,并称之为金钟罩铁布衫高仿升级版之金钟罩铁裤衩!”大师兄本来是一本正经地说着,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哇哈哈哈哈哈……”周围的师兄们也是一阵鬼哭狼嚎的狂笑。
“啊!”我忍不住发出一声鸡叫。
“方丈这是搞什么啊,他怎么可能做这种事?这真的不是你们几个在恶搞我?”我表示生气了,恶狠狠道。
“没有没有,这真是方丈跟我说的,而且叮嘱你一定要时刻穿在身上。”大师兄信誓旦旦道。
“我糙,那我穿这么沉的玩意儿,还能打架是了?还没跑几步先把自己累趴下了完犊子的。”
“那我也没办法,就当负重修炼吧,可能方丈知道你懒,怕你回去之后没毅力修炼。”大师兄表示不关他事。
“对了,方丈呢,怎么找不到他?”我问。
“他不会见你的,他怕到时候哭成大花脸,被笑话。”三师兄抱着剑冷冷道。
“原来方丈竟是个感性之人。”我回想起好几次看见方丈在月下发呆的场景,心想这倒也不奇怪了。
“小师弟,其实我也不想你走啊,你走了我吃什么啊?虽然你做的饭也就那样,但是原来的炒菜师傅做的那就是猪食啊!啊啊啊,我痛,太痛了!而且你走了之后,我没有欺负的人了,大师兄闲着没事天天揍我,我太惨了啊!痛,太痛了!”二师兄开始挤着那大圆脸诉起苦来,不得不说表演很精彩,适合配上盘花生米欣赏。
“就你吃的最胖最皮实,不打你打谁?”大师兄呵呵道。
“长的胖也不是我的错啊,俺天生就这样!”
“算了,时间差不多了,我妈得催我了,反正我家离这里也不远,有空我会回来看你们的,就这样吧,师兄们都保重,俺走了。”我深深抱一下拳,慢慢转身离开,师兄们也装模作样的送了我一下。
走着走着,我又想起一个师傅,还没有告别,不过已经不用去找他了,他现在已经站在我面前了。
“金师傅。”我恭敬地躬身道。
“嗯。”金师傅答应了一声,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
我也不着急,就站在原地等。
过了一会儿,金师傅叹口气,道:“找到一件喜欢的事,不容易,能一直做下去,就更难得,我希望,你能一直专注下去,耐得住寂寞,越是这样,离大师也就不远了。”
我说:“您教我刻字这件事,我从一开始的不耐烦,到后来的浑然忘我,再到现在,已经开始觉得有些享受其中,这种变化润物细无声,已经让我领悟了深层次的东西,您的教诲早就让我受益终生了。”
“好!”金师傅抚须长笑。
我也舒朗地大笑了几声,与金师傅在一处小亭痛饮几杯,就此别过。
就这样,我来到了寺庙门前,见到了娘,她也是想念的紧,上去就抱住我,然后嘘寒问暖。
“小红小绿好像又长高了,越来越水灵了。”我笑道。
一旁的小红低头笑了笑,小绿则是把头扭向一边,撅起了嘴。
“你这个混蛋,半年没见了,不关心老娘,光想着小红小绿了是吧?这么喜欢她俩,我让她俩给你当小妾!”老娘一巴掌甩在我脸上。
我想了一下,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就这样,我们四个和当初一样步行着准备下山。
刚走出寺庙,就看见一个熟悉的小孩,正在那卖力地抽着陀螺。
“握草。”我没来由地紧张了一下。
小孩哥正好抽累了,抬起头一下子就看见了我,立刻大喊了起来:“爹!爹!那个抢我陀螺的人在这里,快来打他!”
“谁在欺负吾儿?来与我华英雄一战!”一声暴喝过后,一个身如猛虎的男人从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