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天还不热,我跟着大爷又剥了会玉米,身上又多了几道划痕和蚊子的叮咬,最后忙完之后,整个人解脱了。
大爷把玉米装进一个个大麻袋,放在小推车上,也揪起身上的短衫,狠狠擦了下额头和脖子上的汗。
“日出了,真好看啊。”我看着东方红彤彤的太阳,呼吸着山上独有的野香,感觉活着好像也还行。
“好个屁,待会就热了,歇一歇,早回去。”大爷骂道。
我知道他骂的是这种又苦又累没有出头的生活,于是沉默了。
“小杨啊,你真不考虑考虑,当我女婿吗?大爷我还是有几块地的,可惜这辈子没生出个儿子,光我自己忙活,太累了。”大爷道。
我正在沉思一些东西,忘了回话,大爷便自言自语道:“罢了,已经穷了一辈子,也没啥好指望的了。”
“人啊,还是得把自己的生前身后想好,过好,才行。”
大爷这话很朴实,许多人都说过类似的话,但在这种时刻,却让我感觉比平时深刻了许多。
“是啊,追求的绚烂是一时的,生活是平淡而永久的。”
选择什么,意味着要放弃什么,我还算有的选,更多人没有出身,也没有选择。
我看了一眼太阳,天已经完全亮了起来,正如大爷说的,再过一会儿就热了,赶紧把活儿干完,去他家蹭顿饭,歇一歇,继续忙别的。
这样的生活确实寡淡乏味,有意思吗,偶尔有,比如和小孩一起打水漂的时候,元宵节放烟花的时候,走在集上看着热闹的人群时,一个人在窗台练字或写诗的时候,睡觉之前想象有个美丽温柔的姑娘的时候……
大多时候,还是琐碎无趣的。
而我,我能做什么呢?
我一定是应该做些什么的,练武也好,作诗也好,这些是单纯是个人对某种境界的追求,对于天下而言影响不大。
凡事都是讲功利的,读书是为了当官,也能用来兼济黎民,练武可以保护自己,也可锄强扶弱,但这都是有前提的,得先满足了自己的需求之后,才有能力去考虑帮助别人。
想想,即便是苏胖子那种大才子,能为世人做的,也不过是偶尔在月圆之夜,可能会想起他的几句“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之类的诗词,当然肯定不止这点影响,比如听说他做饭挺好吃的,东坡肉把隔壁小孩都馋哭了等等。
至于我这样的小人物,能奉献给这个世界的,就更不值一提了。
可也还是想试一试。
就像活着这件事,虽然生命大多数时间是苦大于乐的,但是仅仅是为了那几个美好短暂的瞬间,就永远让人愿意继续咬着牙过下去,这并不只是生命的本能,更是人类本身精神上的烂漫追求。
考取功名、娶妻生子,感觉没啥意思,像隐士一样沉浸在一个孤独宁静的领域,其实很纯粹,很快乐,而且未必就不能流传千古。
当然,名声其实是无所谓的,尤其是死后几百年才来的名声,对于当事人来说一点用没有,毕竟都嗝屁了。
我觉得自己不算很能忍受寂寞,毕竟人间虽有很多纷扰,也有许多烟火,我是个爱凑热闹的家伙,扪心自问练武的初衷绝不纯粹,可以说,就是为了装逼。
但我并不惭愧,毕竟少年时期谁都这样,如果活的不真实,心里也不痛快,老是说假话玩算计,我觉得很搞笑,毛伤害没有,跟小丑似的,不如上去打一拳来的直接。
又干了一阵,出了身汗,总算掰完玉米(其实古代没有玉米,这里为了好写而已,不用较真),和大爷去河边洗了洗,然后到大爷家,蹭了顿饭,喝了点小酒。
原来大爷姓李,我便称之为李爷,他的三个女儿,大女儿和二女儿早已出嫁,小女儿年芳十四,正躲在厨房煮饭。
毕竟,这个时代,女子比较矜持,出嫁之前不能见任何男子,虽然乡下没那么严肃,但大家毕竟都被道德礼仪拘束惯了,思想上还是觉得那些文人说得对。
就这样,下乡劳动的生活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半个月。
其实,过久了之后,感觉还挺不错的,除了天天累,出大汗之外,也没啥烦恼,远离尘嚣与算计。
为期已满,我们师兄弟几个总算再次集齐,和乡亲们道别,准备回山。
“小杨,常下来看看大爷啊。”李大爷挥了挥手。
“保重!”我也挥了挥手,在太阳升起之前,便和师兄们踏上了归程。
就这样,我又回到了朴实的清修生活。
练功,刻经文,挑水,扫地……什么杂活都干,每天都累的很踏实,睡得也安稳,习惯了之后反倒沉淀了不少,功力一点点积淀着。
当然,修炼非一日之功,领悟和实操区别大了,武功的原理其实很简单,但还是需要大量摸索和实践去修正细节。
仅仅过了两个月,我就从基本功中挣脱出来,开始了和胡人凤对练,当然,其实就是我单方面的挨打。
不过,疼归疼,挨打确实是进步最快的方法,以前我能挨一下棍子,现在我能挨七八下了,全身上下没有不肿的地方。
好在,练武之人,基本都是精通跌打扭伤的高手,筋伤了,就给揉捏,骨头伤了,就复位,血淤,就上不知名的草药,一开始我受伤都是胡人凤给治,久了之后,我就自己给自己治。
这天晚上,我浑身疼的睡不着,便一瘸一拐的来到院子里,看见方丈又在那里发呆。
“方丈,你想姑娘呢?”我说。
“年纪大了,睡眠自然差了些。”方丈微叹。
我点点头,便盘坐在地上,运转起《牛马气功修炼法》。
方丈观察了我一会,摇摇头,道:“清风,你这种静坐只能起安眠作用,算不上什么高明的吐纳法,虽说有些人为了好区分,把武学分为内功和外功,实际上这两者是不分家的,分开练本身就是错的方向。”
我沉思了一会儿,才消化掉方丈口中的意思,便跪下请教起来:“方丈,请指教!”
方丈没有说话,而是打了个哈欠,然后原地做起了奇怪的体操。
我看了一会,便模仿着方丈的动作咬牙切齿地做了一会儿,别说,这些动作还是有些反人类的,坐完一圈后,我感觉浑身筋骨都拉扯得抽疼,但原地调息了一会儿,发现体内气血似乎有种亢奋的感觉。
“方丈,这是——”
“易筋经。”方丈淡定道。
“什么!这不是少林寺的绝学吗?你就这么传给我了?”我大惊失色。
“什么绝学,你天龙八部看多了吧,易筋经就是个舒筋活血的体操而已,效果也就比五禽戏强点,我看你最近老是鼻青脸肿的,传给你让你恢复的快点。”方丈呵呵一笑。
“是吗,原来易筋经就是个垃圾啊,那方丈,不如你教我点杀伤力碉堡的武学吧。”我说。
方丈皱眉,道:“虽说我各类器械也算涉猎,但我真正擅长的是拳掌之类的体术,你的身体不够强健,练不了我的绝学大悲摧掌。”
“如果,你能学到这几年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体篇,便能逆天改命,或者再不济也得练成个金钟罩铁布衫,不然身体强度不够,承受不了大力神掌的反冲。”
“啊,方丈,你一开始不是说的大悲摧掌吗,怎么又成了大力神掌?”我说。
“这两样都是我的绝学,你有意见?”
“那倒不敢。”我憨厚一笑。
“那方丈,你又是如何把身体锤炼起来的?”我问。
“我天赋异禀,外加有奇遇,另外,体篇和金钟罩铁布衫我也没练过,没法传你。”
“哦,看样子我这辈子也达不到方丈的高度了。”
“你天赋不在这里,不用丧气,你最近不是跟着胡人凤练刀么,你感觉他的武功什么水平?”方丈问道。
我想了想,左右看了一下,便小声道:“我感觉,老胡的刀法应该是个中等偏上水平。”
“哈哈哈哈哈……”方丈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才道:“你看的倒挺准,不过还是高估他了,他的刀法,放在整个江湖,也就是个中等水平。”
我松了口气,但又有些失望,原来老胡你也是个菜鸡啊,不过,想想也在意料之中,你要是真是个大师,恐怕也不可能教我了。
“方丈,你的武功境界应该比老胡强很多,为什么不指教一下他?”我说。
“他的天赋已经到头了,教了也没用,而且基础的东西可以教,但上限还是得靠自己。”
“修炼到头,对于一个武者来说,想必很痛苦吧。”我想。
但很快,我又有了一个新的想法,老胡,等我以后武学境界超过了你,我再来带带你。
就这样,我心中又多了一股力量,在月下苦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