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www.diquge.com

正统十四年,八月十六,深夜。

北京,英国公府。

朱漆铜钉大门前垂落的六丈素帛翻涌如浪,数百盏缠白麻素纱灯悬在廊庑下,被秋风吹成晃动的惨月。

青灰流苏扫过蟠螭暗纹,将廊柱上狰狞的龙兽笼进飘忽的丧纱。

穿过三重垂花门,乌木灵床前赫然陈列着一方油杉朱漆棺,赤色如凝血,映得两侧六面云雷纹墙翣愈发森然,玄底金线的翣面上,夔龙在素帛间若隐若现。

三牲供品前的青铜仙鹤香炉歪斜着,鹤喙衔着的线香早已燃尽,青烟却仍在空棺上方盘桓不散,恍若徘徊不去的幽魂。

一方牌位肃穆端踞于供案中央,赤金泥细细勾勒的柳叶篆体工整如列。

——“大明故特进光禄大夫左柱国英国公张公讳辅之神位”。

横如雕弓蓄势,竖似寒剑出鞘,撇捺间犹见当年统帅三军的风雷之势。

香灰无声飘落,在楠木纹理间织就银丝蛛网,恍惚将自永乐至正统四朝的金戈铁马,都锁进了这方寸之间。

-----------------

于谦端坐在紫檀螭纹官帽椅上,胸前的孔雀补子随烛火明灭流转华彩,三寸宽的金钑花革带在腰间松松一束,绯色团领衫的广袖垂落如赤霞叠云,与案头半启的塘报匣子投下的阴影纠缠成了不可名状的凝重氛围。

“姓名?”

一位青年伏在五步外的水磨砖上,粗麻斩衰裹着的身躯瑟瑟如秋蝉,他额角触着青砖的凉意,声若蚊呐地回道,“张祁,弓长张,是字旁的祁。”

“何年何月出生?”

穿堂风掠过松涛声涌进正堂,烛火在问话人的袍角上投下细碎金斑,张祁看见自己的睫毛在砖面投下的颤影,“宣德元年八月。”

檐角铁马突然叮当作响,惊得长明灯爆出灯花,于谦的话尾在空中凝滞半息,目光掠过青年嶙峋的肩胛,“……真是巧了。”

他的嗓音陡然放轻,像雪粒子落进了滚烫的茶汤,“竟然正好是汉庶人谋逆的那当口儿。”

张祁默不作声,他头颅低垂,脊背微微弯曲,仿佛一朵被霜打蔫的残花,随时都会被这凛冽的秋风无情卷走。

烛影又是一跳,惊得塘报匣子上的螭纹铜钮泛起冷光,于谦指尖凝在铜钮上方三寸,接着盘问道,“你原就姓‘张’么?”

张祁用指节扣住水磨砖的缝隙,肩背在麻布下绷出褶皱,话音却稳如古井,“奴才本是汉王府中的宫人所出,依照规矩,理应随汉庶人姓‘朱’。”

“宣德元年汉庶人谋逆伏诛后,奴才被没为官奴,发配到了英国公府,这才跟着国公爷改姓了‘张’。”

铜钮突然被叩响,于谦倾下身,烛影在他眉弓处劈开阴晴不定的沟壑,“那你的生母如今人在何处?”

张祁小心翼翼地答道,“跑了,她生下奴才后就跑了。”

于谦闻言,眉头骤然紧锁,仿佛被一根无形的针刺中,手指无意识地在桌沿上轻轻一叩,下意识地重复道,“跑了?”

话音未落,他的身子陡然挺直,迅速扫向厅堂另一侧同样身披重孝的与张輗与张軏,目光如炬,“怎么跑的?什么时候跑的?”

英国公张辅生前膝下共有二子四女,四个女儿早已嫁为人妇,不在府中居住。

嫡长子张忠身患残疾,常年缠绵病榻,庶长子张懋如今年仅八岁,还是个懵懂无知的孩童。

如今,张辅骤然离世,一应治丧事宜与英国公府的所有事务,便如同一座沉重的山岳,压到了张辅的两个弟弟——张輗与张軏的肩上。

张輗神色平静,面上波澜不惊,闻言只是轻轻抬了抬眼,语气淡然道:“宣德元年九月,在发配的路上跑的。”

于谦眉梢微扬,追问道:“那英国公生前……”

张輗不待于谦问罢,便立刻接过话茬儿解释道,“国公爷在世的时候就没追究过这事儿,当年跟着汉庶人一起造反的可太多了,前前后后加起来可不止几千人呐,要是再把武定州的军民也算上,那得有十几万人。”

“按照《大明律》,凡谋逆者,于法全家男子当斩,妇女发配,好在先帝(指明宣宗朱瞻基)心善,不忍一概加刑,就只查办了怂恿汉庶人造反的王斌、朱暄那几个主犯,剩下的从犯和家属都免了死罪——要么发配戍边,要么被编入京卫匠籍,要么没入功臣之家为奴。”

“谁曾想,到了半道儿上,那些被发配戍边的罪人,竟然有不少设法害死了押送他们的衙役,跑了;那些被没入功臣之家为奴的,也有许多想方设法地逃回了老家。”

“于是宣德二年的时候,先帝又下了一道旨,允许那些逃犯自己出来自首,但凡出来自首的,就免死罪,不过还得回原来的发配地,要是有窝藏逃犯的,查出来得一同治罪,要是有举报逃犯的,则赏一千贯钱。”

“那一遭儿过后,零零总总地抓了有两千多人戍边,后来风头过了,也就没什么人再管这事儿了,再说了,一个年轻女人,真想藏起来可太容易了,随便找个人改嫁,过几年生了孩子,改名换姓,纵是锦衣卫也难再追索。”

烛火摇曳,光影斑驳,将座上三人的面容映照得时明时暗。

窗外夜色沉沉,秋风裹挟着枯叶,宛如千百只鬼手正在轻抚窗棂。

张輗穿着一身本色粗生麻布制成的齐衰服,腰系苴绖,头缠孝带,那孝带从他的头顶绕过,在脑后系结,带尾垂在肩头,正随着他的话语缓缓晃动着。

他于正统十三年正月刚升任锦衣卫带俸都指挥佥事,对追逃嫌犯方面的事倒是的确有话语权。

同款装束的张軏跟着他二哥道,“我记得,先帝当年去武定州平息汉王之乱时,少司马(兵部左侍郎的别称)不但随扈在侧,还代先帝厉声怒斥汉庶人数条谋逆之大罪,那叫一个言辞激烈,声威凛然,直骂得汉庶人是伏地战栗,连头都不敢抬。”

他的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语气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试探,“论起汉王府的旧事,少司马理应比我们兄弟二人更清楚才是。”

于谦的目光探照灯似得在张輗和张軏之间来回扫了一扫,眼神锐利而深沉,仿佛要将两人的心思彻底看穿,“汉庶人出降时,先帝当即便命我巡按江西,故而汉庶人出降后的事,我自是不知,不过汉庶人作乱时,你亦征讨有功,你可曾记得……”

张軏摇了摇头,斩钉截铁地打断道,“我只记得,当年汉庶人出降后,先帝便把汉庶人父子带回了京师,连同整个汉王府一块儿重新安置到了西安门内的逍遥城,吃穿用度仍跟从前一样,没怎么苛待他。”

“后来没过多久,也不知是因着哪件事儿,汉庶人惹恼了先帝,先帝一怒之下,便将汉庶人烹杀于铜缸之内,汉庶人殁后,先汉王妃韦氏与汉庶人的几个儿子也都跟着汉庶人去了。”

“汉王身死无嗣,就此除国,汉王府的旧宫人这才从逍遥城内被重新发配了出来,那时候乱糟糟的,大伙儿都忙着为汉庶人一家料理后事呢,谁还能注意一个小小王府宫人的去向?”

厅内一时陷入沉寂,昏黄的光影在墙壁上跳来跳去,将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潮湿的气息从砖缝中悄然渗出,丝丝缕缕地蔓延开来,寒意顺着张祁的指尖缓缓爬升,直至浸透了他的指节。

昨夜穿越时的眩晕感仍残留在颅骨深处,像是某种无形的枷锁,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而更令他窒息的,则是涌入脑海的记忆。

明朝正统十四年,即公元1449年,北方蒙古瓦剌部大举南下,铁蹄踏破边境,直逼中原腹地。

明英宗朱祁镇在宦官王振的怂恿下,不顾群臣反对,执意御驾亲征,命郕王朱祁钰留守京师,监国理政。

同年八月十五日,明军行至土木堡时,因遭遇瓦剌大军突袭,溃不成军,死伤惨重。

明英宗朱祁镇被瓦剌俘虏,随行的数十名文武大臣战死,王振也在乱军中被杀。

消息传回京师,朝野震动,举国哗然,瓦剌大军乘胜追击,兵锋直指北京,史称“土木堡之变”。

而张祁便是在这一充满血腥味的历史转折点上,从在图书馆里翻查《明史》的大学生,穿越成了英国公府中最卑微的家奴。

因宣德元年的汉王之乱,他灵魂所在的这具躯体成了被没入功臣之家的贱籍罪人,不能科举,不能经商,不能与良人通婚,世代为奴,不得更改。

在穿越之初,熟悉网文套路的张祁并没有惊慌失措,他几乎是本能地开始尝试召唤系统、金手指、穿越大神,乃至所有他曾经在无数小说中读到过的、能够逆转命运的外挂。

然而,无论他如何尝试,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

没有冰冷的机械音提示他绑定系统,没有神秘的老者声音在耳边低语,更没有凭空出现的空间戒指或属性面板。

这种缄默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那些在网文中被主角们轻易获得的力量与机遇,换到了他身上却变成了一场遥不可及的幻梦。

好在这种无力感并未持续太久。

就在他穿越的第二日深夜,一个至关重要的历史人物主动找上了门来。

那位在史书中力挽狂澜、拯救大明于危难之间的铁骨忠臣于谦,竟打着为英国公张辅吊唁的旗号,指名道姓地要见他。

于谦的名字,张祁再熟悉不过。

那是《明史》中浓墨重彩的一笔,是在“土木堡之变”后力主坚守京师、击退瓦剌大军的国之柱石。

可这样一位位高权重、名垂青史的人物,为何会在这深更半夜之时,亲自来找一个勋贵府中的家奴?

张祁思来想去,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他清楚地记得,《明史》中并没有“张祁”这个人物,甚至都没有“于谦夤夜吊唁英国公”的记载。

英国公张辅以及张辅一家倒都是历史名人,只是张辅的确是死在了土木堡,埋骨塞外,成为了那场惨败的牺牲品之一。

他来得太晚,已然错过了改写张辅命运的最佳时机。

因此即便他来自现代,知晓大明的历史走向,也不可能仅仅在穿越过来的一天之内,就打出“未卜先知”的响亮名号,更遑论惊动于谦这般人物。

显然,于谦的出现,并非是因为他展现出了什么穿越者独有的惊人才能,而是另有缘由。

那究竟是什么缘由呢?

张祁垂首的姿势已维持半炷香光景,此刻只觉得后颈针刺般发麻,喉结在领口间滑动两遭,终是抬起半寸下颌,缓解僵硬的脖颈。

视线自砖地蜿蜒而上,堪堪停在了于谦的脚尖儿前。

皂靴外罩的玄色皮札鞵上,犀皮软底早已磨出了毛边。

张祁的神经骤然紧绷。

这是洪武六年定下来的规矩,百官凡常朝视事,一律须穿公服礼靴。

然而彼时的大明尚未迁都北京,南京那地方又多雨,百官穿着钉靴上朝,脚步声震得殿陛咚咚作响,十分得不成体统。

太祖皇帝朱元璋为了整顿朝堂秩序,便下令让官员们自己准备一双软底皮鞋,上朝时套在靴子外面,待退朝后再脱下。

这样一来,既保持了朝堂的肃静,又显得体面庄重。

如今于谦深夜来访,连这靴子外面的软底鞋都没来得及换,必定是前脚刚出了紫禁城,后脚便急急忙忙地来英国公府了。

什么事能教他这样急?

张祁拧眉思索了一刻,仍然没想通其中关节。

在张祁所继承的记忆里,他这具躯体的一生如同一卷泛黄的旧书,字迹模糊不清,内容平淡无奇。

每日的日常无非是晨起洒扫、端茶递水、整理书案,偶尔在廊下听候差遣,或是站在院中,望着天井上方那一处狭窄的天空发呆。

其余诸如吃喝拉撒、读书写字之类的凡俗小事,也是琐碎得几乎让人提不起兴致去细究。

他与张辅的交集更是少得可怜,记忆中仅有的几次照面,也不过是远远地站在廊下,看着那位威严的英国公在众人的簇拥下匆匆而过。

张辅的目光从未在他身上停留,那漠然的姿态,仿若他不过是府邸中数百名家奴里,一抹稀薄到近乎透明的影子,连名字都不值得记住。

这些记忆单调得近乎乏味,像一杯寡淡的温开水,既无醇厚的滋味,也无刺喉的烈性。

没有惊心动魄的瞬间,没有刻骨铭心的经历,甚至连一点儿值得回味纪念的片段都不曾留下。

-----------------

于谦仍然与张輗、张軏兄弟打着机锋,若不是他脚上的软底鞋早早地出卖了他内心的焦灼,一点儿都看不出来他实际上比谁都着急,“那这可真成了一段无头公案了,当年扈从先帝征讨汉庶人的旧臣——”

他屈指数道,“蹇忠定(蹇义)、杨文贞(杨士奇)、杨文敏(杨荣)、杨文定(杨溥)、夏忠靖(夏原吉)、吴荣襄(吴中)、张恭肃(张本)、顾端肃(顾佐),乃至阳武侯薛忠武(薛禄)、清平伯吴壮勇(吴成),皆已作古。”

“只剩我与大宗伯(指礼部尚书胡濙)尚在,今日我来之前,已去问过大宗伯此事,可巧了,大宗伯回我说,他也不记得当年汉王府中有这么一个宫人了,还反叫我来英国公府问问你们呢。”

“咚——咚!咚!”

三记梆子破开夜色。

更夫沙哑的“子时三刻,天干物燥——”裹着霜气,在街巷间游荡,仿佛从永乐年间的北平城头飘来,带着几分肃杀与苍凉。

尾音未散,钟鼓楼上的铜壶滴漏声骤然尖锐,滴答、滴答,仿佛每一滴水珠都在阶前石砖上砸出火星,激得人心神不宁。

张輗眉头微蹙,似乎在细细揣摩于谦每一句话的份量,张軏则微微侧首,目光闪烁不定,似在权衡利弊,又似在揣测于谦的用意。

三人端坐如松,宛如三尊静默的雕像,彼此对峙,却又彼此试探。

报更声罢,张輗开口道,“大宗伯乃是先帝托孤五大臣之一,德高望重,他说不记得,那必定不会是谎话。”

张軏附和道,“何况大宗伯如今已七十有四,正统九年时便已请求致仕,只是陛下念其劳苦功高,执意挽留至今。”

“这人一上了年纪,记性自然是不大好了,若说不记得宣德朝旧事,也是情理之中。”

张祁听得云里雾里,耳边的对话如一阵裹挟着沙尘的风,虽带着几分重量,却抓不住半点实质。

他隐约觉得这三人在你来我往间似在博弈什么惊天大事,可细细回味,却又如镜中花、水中月,字字飘渺,句句虚幻。

方才那些言辞,恰似河上的浮萍,看似清晰可辨,却一触即散,徒留满池涟漪。

正当他暗自疑惑时,忽听得座上的于谦声音一转,语气陡然凌厉,竟直直冲着自己而来:“既然你们都说不记得,我便亲自来看看。”

话音落下,骤然一静,连滴漏的声响都仿佛停滞了一瞬。

紧接着,于谦倏地站起身来,袍袖带起一阵微风,他往前迈了两步,那双毛了边的软底鞋便无声无息地停在了张祁的鼻尖儿底下。

张祁低垂着头,视线所及只有那双软底鞋的边沿,他身子压得太低,鞋面上细密的纹路如刀刻般清晰,每一道褶皱都仿佛在无声地压迫着他的神经。

“抬起头来!”

一道不容置疑的威严声音从他的头顶上沉沉压下,如同雷霆般震得他耳膜发颤。

张祁下意识地抬起头,目光顺着那双软底鞋往上移,掠过绯袍的下摆,越过腰间的玉带,最终对上了于谦的眼睛。

于谦年已五十有一,鬓角微霜,眉宇间刻着岁月的沟壑,深浅交错,似是记录着无数风雨飘摇的日夜。

他面容清瘦,颧骨略高,鼻梁挺直如刀削,唇线紧抿,唇角微微下垂,仿佛常年压抑着某种情绪。

那双眼睛更是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幽深而冷冽,仿佛能洞穿一切伪装,直抵人心最深处的秘密,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

张祁的心跳陡然加快,仿佛擂鼓般在胸腔内轰鸣,他的掌心微微渗出汗珠,湿冷黏腻,指尖不自觉地蜷缩起来。

他感觉自己正站在一座无形的悬崖边缘,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稍有不慎便会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张輗、张軏兄弟的目光如影随形,亦跟着齐齐落在了张祁身上。

张祁努力稳住心神,试图从于谦的目光中读出些什么。

两人对视半晌后,于谦的那双眼睛依旧如同一潭深水,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那平静并非温和,而是一种令人心悸的沉寂,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一般暗藏汹涌。

烛火的光影在他眸中跳跃,却映不出半分情绪,仿佛所有的喜怒哀乐都被那深不见底的幽暗吞噬殆尽。

铜壶滴漏突然坠下一颗硕大的水珠,“咚”地砸碎了厅中死寂。

于谦的叹息声恰在此时响起,低沉得像是从地底渗出的寒泉,“像!像!”

他前倾身躯,影子自动拉长成了一座山岳,重重压在张祁肩头,“太像了!”

张祁下意识地移开视线,喉结滚动间咽下一口腥甜的冷汗,后颈的凉意顺着脊骨蜿蜒而下,仿佛有神魔的爪子正摩挲着他的命门。

张輗的声音恰在此时切入,“少司马觉得他有几分像?”

“若观之以形——”

于谦的视线一寸寸地刮过张祁脸上的每一根毫毛,自他眉间悬针纹起,掠过山根凹陷处,最后停在唇畔那道天生微翘的弧线上。

“起码九分像。”

张軏似笑非笑地追问道,“那还有一分缺在哪里呢?”

于谦忽地伸出一只手,指尖如铁钳般挑起张祁下颌,力道大得在肌肤上掐出了一道浅浅的月牙痕,“形似神不似,缺的这一分,便是‘神形’。”

“不过神形兼备本就难得,他能长得与郕王殿下有九分相似,便已足堪大用了。”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
开启瀑布流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