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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久经场面的不良人,都被眼前柳勣的突然发作吓了一跳。

众人纷纷向那只噬火蚁看去,才发现,刚才那个古怪的声音,原来是正用那坚硬而小巧的钳子一般的嘴颌,从伤口的裂口处撕下来一条又细又长的碎肉,再津津有味地咀嚼进嘴里。

这跟刚才用匕首割肉有何区别?

何况这蚂蚁每次只能撕一点点,疼痛何以比刚才烈了数倍?

不良人纷纷用疑惑的目光看向罗希奭,罗希奭盖上盒子,笑道:“如果只是靠咬,噬火蚁又怎么能够打败比它大数百倍数千倍的敌人呢?此物的妙处在于,进食之时,口中会流出唾液,那唾液碰见伤口,如同盐水浸泡,又如猛火灼烧,让人痛不欲生,慢慢地抵受不住全身的剧痛,抽搐倒地,无法反抗,乖乖变成噬火蚁的盘中餐。”

“因此,穿行沙漠之人路经噬火蚁所在之地,不管多么酷热,都用兽皮将全身和骆驼的四蹄包得严严实实,这样就算不小心受伤,血腥味散不开来,加上噬火蚁无法啃穿结实的兽皮,才能保证安全。”

幸好此时只有一只,若是成百上千只,柳勣很快就会失去知觉,从此长眠不醒。

众不良人恍然大悟,开始饶有兴趣的继续打量噬火蚁。

那只噬火蚁的进食速度极快,埋头苦吃,不消片刻,竟然已经在柳勣的伤口处啃出了一个深深的血洞。

相比围观众人的看戏心理,柳勣仿佛身处地狱之中。

佛教中传说的十八层地狱酷刑,想来也不过如此。

高烈度疼痛的持久与集中,使得柳勣的大脑已经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他的感知里只有那个伤口,那条手臂代替了整个身躯。

他第一次明白,什么叫生不如死,而这个词往往用来描述战场上的惨烈。

对疼痛的极度恐惧和厌恶使得理智完全垮塌,使得让他觉得,死亡也不失为一种解脱,使得他认为,谋反也不会比这个更可怕。

“我说——啊啊啊啊啊——我说——”经过了长久的吼叫,喉咙已然充血,声音变得嘶哑,疼痛的冲击还在继续,使得柳勣只能断断续续地说出这几个字。

罗希奭暗地里松了一口气,若是这噬火蚁都拿柳勣没办法,他可真的要被逼上十三套了。

罗希奭戴上了一副厚厚的棉布手套,小心翼翼捏住噬火蚁的腰身,用力地往外拔。

噬火蚁吃得正欢,被迫离开饕餮盛宴,登时急了,回头就是一口,咬在厚厚的手套上。

罗希奭趁机一用力,总算将它从伤口处拉了开来。

经过刚才那一番进食,噬火蚁的肚腹更鼓了,更透明了。

疼痛渐渐离开已经麻木的身躯,柳勣大口大口地吸着气,犹如重回世间。

喉头滚动着,每一次吸气都带来绵延的抽疼,可这跟刚才比起来,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柳勣抬头看着灰暗的天花板,眼睛里一片灰白,就连瞳孔的颜色都淡了下去。

他不再像刚才那样挣扎,肌肉也松弛下来,裆部传来一阵恶臭,刚才忍受剧痛时不自觉地失禁了。

一股浓烈的死气从柳勣的身上传来,他已经放弃了生的希望,而他的身体接收到了这个讯息。

罗希奭彻底放下心来,他熟悉这种状态,这种状态下的人,一心只求速死,别无他望。

罗希奭打铁趁热,赶紧叫来了那名老吏,让他提笔准备,重新问道:“杜有邻是否经常召集人去那所宅子里商议?”

柳勣直直地看着天花板,从喉咙里滚出如鬼枭般的声调:“人……很多人……他叫了很多人……”

老吏忙在供状上“唰唰唰”一阵奋笔疾书。

罗希奭问道:“都有哪些人?”

柳勣喊道:“有很多人……都有……很多都有……”

罗希奭开始诱导:“有东宫的人吗?”

柳勣直着嗓子叫道:“东宫……有……东宫很多人……很多人……”

罗希奭道:“你也去了吧?”

既然柳勣一心求死,不把他列为共谋也太对不起他了。

柳勣叫道:“去了……我也去……”

罗希奭缓缓地道:“我知道你与宣州刺史裴敦复、北海太守王邕交好,他们二人去了吗?”

斩草要除根,柳勣身亡,得防着他的好友为他复仇,干脆一起送上黄泉路算了。

柳勣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清楚,只是重复道:“去了……都去了……好多人都去了……”

老吏已经换第二张纸了,罗希奭开始问第二个关键的问题:“你们议事的内容是什么?”

柳勣答不上来,他根本没参会,何况此时脑子一片混乱,也想不出来。

罗希奭继续诱导:“是不是商量巫蛊之事?”

“巫蛊”两字本为禁忌之词,若是刚才用刑之前被柳勣听到,只怕他会吓得一哆嗦,不顾一切地否认。

可如今,这两个字进入柳勣的脑海,却如同石沉大海,再无回音。

柳勣的喉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然后道:“是……是巫蛊……”

他只会机械地重复着罗希奭的问话,他的脑海里还盘踞着那只恐怖的噬火蚁,疼痛虽然已经远离了他,但又还通过记忆继续盘踞在他的每一寸肌肤上。

罗希奭又问道:“那里有一名人偶持剑,是否预示太子?而另外一名身上中银针的人偶,是否预示陛下?”

柳勣学舌道:“太子……陛下……是太子……是陛下……”

现在只差最后一个问题了:“你们行这巫蛊之术,是否想让太子尽早继位?”

“继位?”柳勣似乎不懂得这个词的含义,喃喃道。

罗希奭解释道:“就是提前做皇帝。”

柳勣点头:“做皇帝……做皇帝好……要做皇帝……”

罗希奭满意地接过供状,又看了一遍,确定没问题后,小心地吹干墨迹,塞到信封中,用自己的私章烙了封印,这才对老吏道:“立即送到晋国公府。”

老吏领命退出,罗希奭这才用打量死人的目光看了一眼还被绑在铁栏上的柳勣,淡淡道:“解下来,找个伤药敷一下。在定案之前,别让他死了。”

说完,他珍而重之地将那木盒收入袖中,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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