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的一声,黄巢的心一横,咬着牙就把宝刀抹了脖子。
温热的鲜血顿时喷洒而出,染红了一地。
就在黄巢的身子即将躺倒之际,林言等将士都纷纷磕了几个响头。
林言哭得稀里哗啦的,泪流满面,大声疾呼道:“恭送大齐皇帝上路——”
在黄巢死后,林言遵照其遗嘱,砍下他的首级,以及其兄长黄存、弟弟黄邺、黄揆、黄钦、黄秉、黄万通、黄思厚的首级。
林言又杀了黄巢的妻儿,到朱瑾处投降。
不得不承认,这林言的确是一个狠人。
基本上将黄巢的家族老小,都杀光了。
林言是黄巢的外甥,是亲戚,但做到这份上,把事情做绝了,也证明他再也不心系黄巢,而是真的“弃暗投明”。
不过,说真的,朱瑾对于林言这样的人,仍是有些不敢重用的。
何故?
太狠了!
谁敢保证,有朝一日,他朱瑾会不会遭到林言的背叛?
在黄巢自刎后,朱瑾就将他的首级装进锦盒中,以及符玺,送去了天子李儇所在的行宫。
接下来,他只要坐等朝廷的封赏即可!
随着黄巢的自刎,天下大势表面上已经趋于稳定。
经过黄巢起义军的打击,唐朝数百年的基业已不复旧貌。
此时,李昌符据凤翔,王重荣据蒲、陕,诸葛爽据河阳、洛阳。
孟方立据邢、洺,李克用据太原、上党,朱全忠据汴、滑。
秦宗权据许、蔡,时溥据徐、泗,朱瑄据郓、齐、曹、濮。
王敬武据淄、青,高骈据淮南八州,秦彦据宣、歙,钱镠据浙东。
朱瑾也占据着宋州、亳州。
他们都是各擅兵赋,迭相吞噬,朝廷不能制,成为实际上的地方割据势力。
朝廷所能够控制的地区不过河西、山南、剑南、岭南西道数十州而已。
……
中和四年,即公元884年,农历六月初。
朱瑾返回宋州不久,就被朝廷正式任命为归德军节度使,封谯郡侯,食邑一千五百户,掌管宋、亳二州的军、政、财,实际上割据一方了。
他这位节度使,那是实至名归的。
此时,在朱府的一处院落中,朱瑾在池塘边上来回的踱步,面色颇为迟疑。
从拱形门里边出来的张惠见到这样的朱瑾,不禁有些啼笑皆非。
她上前问了一句:“夫君,怎么不进去?”
此处是朱瑾的妾室黄秀英的居所。
朱瑾为何迟疑不进?
那是因为朱瑾逼死了黄巢。
黄巢是黄秀英的伯父,对后者视如己出,当做亲生女儿一样看待,感情深厚。
黄巢虽然不是朱瑾杀死的,却跟他脱不了关系。
他要如何对待黄秀英?
朱瑾摇摇头道:“惠儿,你探过秀英的口风没有?她,可还心生芥蒂吗?”
张惠掩嘴轻笑道:“夫君,没事的。秀英妹妹并非是心胸狭隘之人,她虽为黄巢之死感到哀伤,却也不至于记恨夫君你。”
“夫君你出征在外半年之久,她也很想念你。”
“不久前她给你生了大胖小子,正是需要你陪伴的时候。”
朱瑾点了点头,旋即走进了黄秀英的住处。
晨光初照,黄秀英伫立于雕花木窗前,一袭素色罗裙如烟似雾,衬得那肌肤胜雪,眉目如画。
纤纤玉指轻抚窗棂,指尖流转着江南烟雨的温婉,仿佛时光在此刻凝固。
她的容颜温润如玉,细腻如丝,每一分精致都透着岁月的雅致。
那低眉浅笑间,宛若春风拂过梨花,暗香浮动;抬眸凝望时,又如秋水映月,清雅绝尘。
这个时候的黄秀英,怀里还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低声呢喃着,不知道在说什么。
如此静谧祥和的一幕,让朱瑾都有些不忍心打破了。
“秀英,我回来了。”
朱瑾轻声呼唤了一句。
黄秀英这才回过来,微微颔首,柔声道:“夫君,坐吧。”
闻言,朱瑾坐在了黄秀英的身边,伸出自己的怀抱,笑道:“来,让我抱抱孩子。”
“你可轻一些。”
“知道了,我又不是没抱过孩子。”
黄秀英这才小心翼翼的把婴儿递给了朱瑾。
朱瑾笑了笑,伸出手指头,逗弄着怀中的婴儿,原本已经清醒过来的婴儿,睁着好奇的大眼睛,很是懵懂的看着朱瑾。
他只会“咿呀咿呀”的叫着,不知道想表达什么。
好在,这孩子在朱瑾的逗弄下,并没有哭泣。
“夫君,给这孩子取个名字吧?”
“我已经想好了。”
朱瑾缓声道:“就叫他文焕吧,朱文焕。焕,有光明磊落之意,鼎故革新,焕然一新也。”
“这孩子的诞生,意味着咱们的事业蒸蒸日上。”
黄秀英微微颔首,显然是非常满意“文焕”这个名字。
朱瑾又把昏昏欲睡的婴儿,放进了摇篮中,这才过去把黄秀英拥入怀里。
他伸出自己的大手,摩挲着黄秀英那白皙细腻的面庞,仿佛是在抚摸着一件精美的瓷器一样。
对于黄秀英,朱瑾多多少少是有些惭愧的。
“秀英,黄王死了,死在了狼虎谷。你已经听说了吧?”
“听说了。”
“你怪我吗?”
“妾身哪里会怪夫君你?”
黄秀英幽幽的叹了口气,说道:“夫君,你也不要放在心上。”
“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
“妾身的这位伯父,与朝廷而言,与你而言,是国之大贼,十恶不赦之徒。”
“如果他被别人擒杀,一定会落得碎尸万段的凄惨下场。”
“夫君你逼得他自刎,这样也好,至少给了他一个体面的死法。”
朱瑾叹息道:“秀英,其实我对你伯父,也颇为钦佩。”
“黄王虽然残暴,却也不失为一代豪杰。”
“短短几年时间,他从一个盐商、落第秀才,摇身一变,开创了伪齐政权,成了皇帝。”
“他作为农民军的首领,率兵转战南北,纵横几万里,所过之处,世家门阀几乎被一一清除。”
“旧的秩序已经被涤荡一新了。”
“黄王几乎颠覆了大唐。”
“古代的陈胜、张角,也不过如此了。”
“只可惜,他终究不是能够开创帝业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