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朱瑾这般恭维的张惠,也禁不住朱唇微微翘起,流露出一抹得意的浅笑。
她的这一手书法,就连其父张蕤都自愧弗如,可见其在书法方面的造诣了。
“将军谬赞。”
“书法不过是小道。相对于将军你所行的杀伐大道,不值一提。”
对于张惠的这种说法,朱瑾只是一笑置之。
他缓缓的拿起一支毛笔,瞥了一眼张惠,询问道:“张娘子,我朱瑾只是一介武夫,粗人一个,略通文墨,但在书法方面着实是一言难尽。”
“不知道张娘子你能否不吝赐教,教我练书法?”
张惠嫣然一笑,柔声道:“这是我的荣幸。”
诚如朱瑾所言,他是赳赳武夫,虽从小跟着堂兄朱瑄习武,吃喝不愁,但是他写的字有些歪歪扭扭的。
怎一个“丑”字了得?
朱瑾作为一个防御使,甚至是刺史,少不了要批阅公文的。
写的字好看一些,自然不会错的。
张惠随后就手把手的教起了朱瑾书法,还在一边耐心的解说。
“书法如人之衣冠,若有一丝不挂,则无异于乞丐;无论何等身份、地位,都应以衣冠自居。”
“书家有句话,曰:字贵能传神。”
“这是说写字的关键是要传神,就是要做到,不但能看出来而且能感觉出它在表现什么……”
朱瑾按照张惠的教诲,在纸上一笔一划的写出了几行字。
但,他始终觉得自己写出来的字差强人意。
忽高忽低,要么横竖都不平整……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好在,张惠知道以朱瑾的出身,想写一手好字殊为不易。
难得朱瑾有求学之心,她更是耐心的教导着。
朱瑾便跟她说起了提亲的事情。
闻言,张惠愣了一下,旋即失笑道:“将军,我不是说过了吗?”
“等你位列使相,名动天下,再来娶我。”
朱瑾摇摇头道:“我等不及了。”
“你还年少,未及弱冠,何故等不及?”
“之前朱全忠不是派人来向你父亲提亲吗?若有朱全忠的插足,恐怕会出现变数。”
夜长梦多!
张惠是朱温、朱瑾的“白月光”。
朱温现在官拜汴州刺史、宣武节度使,割据一方,权势甚大,还是朱瑾、张蕤名义上的顶头上司。
以朱温的为人,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万一朱温为了得到张惠,不惜跟朱瑾撕破脸皮,悍然发兵进攻宋州的话,又待怎样?
“这……”
张惠也知道朱瑾的担忧。
她想了一下,便轻声安抚道:“将军,妾身既然给了你许诺,答应过你,又怎会出尔反尔?”
“你要对自己有信心,也要对妾身有信心。”
“……”
朱瑾深感无语。
张惠这是在待价而沽吗?
非也。
张惠对自己的感情,朱瑾还是能体会到的。
张惠是想以此来激励朱瑾。
但,朱瑾信得过自己,也信得过张惠,却唯独信不过朱温!
朱温这厮,可是连儿媳妇都能霸占,连手下妻女都敢凌辱的老色鬼。
……
两日后。
在张蕤的邀请下,宋州大大小小的豪绅富贾,都聚集到了刺史府参加宴会。
张蕤为官多年,尤其是在宋州刺史这一任上,有近八年之久了。
深得人心。
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张蕤这次宴请他们,他们也能猜到张蕤的用意何在。
不过,他们还是愿意给张蕤这个面子。
“奏乐!”
“起舞——”
偌大的厅堂中,张灯结彩,高朋满座,到了院子那里,还摆了几张桌案以及椅子,让客人落座。
案上,皆是糖醋鲤鱼、爆炒鸡杂、红焖羊肉、鱼香肉丝等肉菜,以及一碟蔬菜,一碗羊肉汤。
菜肴甚是丰富,活色鲜香,看着就让人直流口水。
乐师、舞姬们都纷纷站好,或是落座,开始弹奏乐曲,翩然起舞。
伴随着悠扬动听的音乐,舞姬们扭动着性感的腰肢,水袖飞舞之余,脚尖一点,配合着中间的头牌舞姬,好似绽放的花朵一般。
美轮美奂!
这可谓是“雅俗”了。
如果普通人的乐趣是“庸俗”,那么达官贵人们的乐趣,便是“雅俗”。
雅俗共赏!
前来参加宴会的宾客们,都喝得微醺,三五成群的聊着天,不时的还能响起一阵笑声。
作为东道主的张蕤,则是跟朱瑾以及宋州一些士绅名流坐在一起,推杯换盏,有说有笑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张蕤挥了挥手,撤去舞姬、乐师这些闲杂人等之后,坐在上首,环顾四周,看着一众宾客们。
他举起了酒杯,笑容满面的说道:“诸位,前些日子,数万贼兵大举进攻咱们宋州。”
“幸而有朱防御使,少年英雄,带兵屡破贼军,不仅把他们赶出了宋州,还顺势收复亳州。”
“然,降卒甚多,有三四万人。如果不能妥善安置降卒,怕是要生出祸乱。”
“现如今宋州的仓禀中,囤粮无多。”
“老夫欲请诸位有钱出钱,有粮出粮。官府以募捐的形式,筹措军粮。”
“汝曹可愿意资助一二吗?”
随着张蕤的话音一落,在座的豪右富商面色都颇为迟疑,有些尴尬。
他们早就猜到了张蕤的打算。
宴无好宴。
张蕤这次宴请他们,明摆着是要索取一些钱粮的。
这时,一个蓄着八字须,身材肥胖的中年人站了起身,朝着张蕤躬身行礼道:“张刺史,这几年天公不作美,庄里的粮食欠收,我钱家并无多少余粮。”
“但,既然是张刺史你开了尊口。”
“我钱伯钧,愿捐献二十石米!”
有了这个名为钱伯钧的豪绅开口,其余豪右商人们,也都纷纷捐献粮食。
只不过,他们捐献出来的粮食不多,要么十几石米,要么不到十石米。
朱瑾暗暗盘算了一番,这么多人,捐献的粮食也不过二千石。
这对于数万兵马的军粮而言,无疑是杯水车薪的。
见状,张蕤的脸也有些挂不住。
他轻咳一声,沉吟道:“感谢诸位的支持。”
“但,就这点军粮,着实太少了。”
“我张蕤豁出一张老脸了。老夫向汝曹借粮,有多少借多少,打个欠条,来日一定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