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朱瑾的这番话，张蕤并没有感到诧异。
朱瑾麾下，而今是兵多将广了。
收编了这么多的降卒，使他在中原拥有了举足轻重的影响力。
张蕤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应朱瑾，而是静静地给他倒了一杯香茗。
“朱将军，你是想将降卒全部收编了吗？”
“这倒不是。”
朱瑾沉吟道：“即便举宋州、亳州之力，要养兵数万，也颇为困难。”
“所以，我想跟张刺史你商议一下。”
“从中遴选出精壮，收为己用。宋州、亳州，应有马步军二万人。”
“其余的降卒，则是安置到各地屯田。”
“他们可以闲时为农，战时为兵。不知道张刺史你意下如何？”
“……”
张蕤再次沉默了。
降卒三万余人，再加上朱瑾原来的军队，就有四万之众了。
即便裁掉一半的人作为屯田士兵，但是也要官府养活。
最主要的是，两万人的马步军，都将是朱瑾的兵马。
张蕤能养虎为患吗？
“朱将军，如此精兵简政，甚好。”
“然，亳州残破，咱们宋州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将军你要养兵二万人，还要安置屯田士兵。”
“老夫也无能为力。”
张蕤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
朱瑾喝了一口香茗后，轻笑一声，道：“张刺史，你的难处我也知道。”
“但是，几万降卒，如若得不到妥善的安置，他们缺衣少食，饿着肚子，谁都不敢保证，他们会干出怎样大逆不道的事情。”
闻言，张蕤讪讪一笑，问道：“既如此，你何不遣散那些降卒？”
“朱将军，恕老夫直言，宋州、亳州，养兵万余便足够了。”
朱瑾摇摇头道：“张刺史，你岂能不知。几万降卒可以轻易遣散吗？”
“他们若被遣散，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继续加入贼军，与朝廷为敌；要么落草为寇，跟官府作对。”
“这始终对咱们不利。”
张蕤深感无语。
他恨不能对朱瑾说一句，何不坑杀降卒？
不过，张蕤也知道这种事情，多半是不可能的。
朱瑾需要足够的兵马，以此来争夺地盘，谋求高位。
哪怕是事出有因，他如果坑杀降卒的话，今后谁还敢向他投降？
此时，朱瑾眼看着张蕤默不作声，只好自己出了一个主意。
“张刺史，你能否向宋州大大小小的豪右富贾们募捐？或是借粮？”
“想必，他们会给你这个面子的。”
张蕤一听这话，苦涩的一笑，叹气道：“朱将军，你倒是看得起老夫。”
“就算是以老夫的这张薄面，豪右富贾们能捐献、借支一些粮食，怕也是远远不够。”
“这样，老夫再资助你一万缗钱，你自己买些粮食吧。”
朱瑾向张蕤作揖行礼道：“多谢。”
现在这世道，一万缗钱能买到多少石的粮食？
很少。
杯水车薪。
却也聊胜于无了。
张蕤的眼珠子转悠了一下，喝了一口香茗，微微一笑道：“朱将军，你收复了亳州，而原来的亳州刺史，被贼兵所杀。”
“想必，朝廷一定会任命你为新的亳州刺史。”
“今后我宋州若被外敌侵犯，还要仰仗将军你了。”
朱瑾颔首道：“这是应该的。张刺史你若有吩咐，朱瑾一定照办。”
张蕤这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将朱瑾这尊“瘟神”请走了。
在他看来，朱瑾一旦成为亳州刺史，以后就会屯兵于谯县。
他还能自守宋州，与之守望相助。
但是，朱瑾当真对宋州没有觊觎之心吗？
“张刺史，还有一事，我想请您成全。”
“请讲。”
张蕤的眼皮子一跳一跳的，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朱瑾笑吟吟的说道：“令嫒德才兼备，貌美绝伦，我甚爱之。”
“我欲娶令嫒为妻，还请您答应。”
“这……”
听到这话的张蕤，禁不住脸色一黑，跟锅底灰一般。
他没想到朱瑾会这般直白，这般厚颜无耻！
朱瑾是逮住张蕤的羊毛，使劲儿的薅！
之前朱瑾初来乍到，张蕤资助了他一大批的钱粮辎重，给了下邑，使其能招兵买马，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钱。
贼军大举入侵之际，还是张蕤派兵增援。
他派去的宋州军折损惨重，还被朱瑾趁势收编了一部分。
现如今，朱瑾还要求张蕤给予钱粮。
就连他唯一的女儿张惠，也被朱瑾“索要”！
岂有此理！
张蕤的心中很是愤懑。
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厚黑！
朱瑾真是太厚黑了。
朱瑾是想把张蕤吃得连骨头也不剩。
此时此刻，张蕤心里恨不能活剐了朱瑾。
但，形势比人强。
他想了想，还是沉吟道：“朱将军，老夫就这么一个女儿，视若掌上明珠。”
“将军你想要娶她为妻，未尝不可。只是老夫想过问一下她的意见。”
“……”
张蕤这个老狐狸的推脱之词，朱瑾又怎能不知道？
古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有张蕤做主，就算张惠不想嫁给朱瑾，恐怕由不得她。
……
朱瑾离开张蕤的书房后，就在下人的引路下，前往了张惠所在的院落中。
当朱瑾见到张惠的时候，后者正在书房里练习书法。
张惠写得一手好字。
在朱瑾进门的时候，张惠还笑盈盈的迎了出来。
“贵客临门，小女子有失远迎。还请将军勿怪。”
张惠向朱瑾款款福了一礼。
朱瑾摆了摆手，苦笑道：“张娘子，切莫折煞朱瑾了。”
“我何足以言‘贵’？”
闻言，张惠的眼中浮现出了狡黠的神色，唇角一抿，说道：“将军以少胜多，几次击破贼兵。”
“不仅守住了宋州，还为朝廷收复亳州，拥兵数万，虎步中原。”
“这样的你，岂有不‘贵’之礼？”
被张惠这般打趣的朱瑾，也不介意，旋即进了书房，跟张惠对席而坐。
这时的朱瑾，也看见了张惠放在书案上，写下的几行楷书字。
“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朱瑾为之眼前一亮，念诵了一遍：“这是昔日孟郊《登科后》诗。”
“今朝金榜题名，郁结的闷气已如风吹云散。是一首好诗！”
“张娘子你这字外形美观大方，飘逸灵动，笔力遒劲，如行云流水，丝毫不逊色于当世的书法大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