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之下，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的冷淡。
茫茫昆仑山上的一切都十分高洁，但此处却什么都没有，白茫茫的一片，这到底是高洁呢？还是高处不胜寒呢？
不知为什么，在樊生说那些“豪言壮语”的时候，孔丘只想到了这些。
当樊生的话说完了的时候，孔丘只是依旧站在那里，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依旧是如同当年那般的从容。
“先生，丘只想知道。”
“何为仁？”
“至于先生所说之事，于我而言，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
他缓缓的站起身子来，身上的衣袍随着他的动作缓慢的飘动着，周围的冷风却没有温度，他依旧是没有知觉一样。
“不过是些许死物罢了。”
“问天、问地、不如问一问自己真正能够把握住的、问一问自己能够....看的清澈的。”
“丘游历诸国，看遍天下事，心中对于这些早已经淡忘了。”
“我之所以会听从鲁国国君的命令，回到鲁国执掌，不是因为我贪恋权势，而是因为我想要践行'仁'的道路，想要看看这混乱而又狰狞的时代是否能够回归到淳朴与安宁。”
“中原大地已经遭受了太多年的痛苦与折磨，这里的百姓们如同犬彘一般。”
“他们甚至不如那树上的浮游。”
“蜉蝣今日睁开了眼睛还能够看到明日的太阳——他们的寿数虽然短暂，但却能够享有完整的一生。”
“而人呢？”
“这战乱中的人，就像是这大海中的一叶扁舟一样，随时都可能翻覆。”
“或许今日闭上了眼睛，明日便睁不开了。”
“或许今日走在路上便遇到了劫匪。”
“哪怕是不遇到劫匪，也可能因为得罪了某个贵人，而朝不保夕。”
孔丘的声音十分平淡。
他已经看惯了生死离别，但他却并不是不在乎，他只是不会再因为这些事情而伤心了。
孔丘轻声说道：“所以，我想要寻找到一条救天下的道路。”
“不只是我，这天下的人啊，哪一个不是想要找到一条拯救天下的道路呢？无论是我，还是其余的诸子，奔走的目的大多不是为了名利——除却纵横家外。”
“我们前进的道路不同，是因为我们的理念不同。”
“人生而如此，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思想，他们的每一个细小的选择都会导致不同的答案，而这便是我们的不同了。”
孔丘再次躬身行礼道：“先生。”
“丘只想问。”
“何为仁？”
樊生站在那里，看着孔丘那一双干净的双眸，眼睛中的神色也带着些许的开怀。
事实上对于樊生来说，他最开始对孔丘是有一种“怨气”的。
所以他在见到孔丘的第一时间，并不是直接干脆利落的去打招呼，而是先弄了一个“两小儿辩日”的把戏逗弄一下孔丘。
继而在孔丘的选择十分“诚恳”，承认自己并不知道，并且询问他的姓名，想要等到日后知道了再告诉他的时候放下了一点点的心结，而后带他来这“昆仑”。
而后，更是给了他一个机会。
这看似是一个机会，实则是一个陷阱。
若是孔丘问樊生所说的那些问题，那么先前因为“诚恳”而消失的恶意就会再次出现，樊生会告诉他那些答案，但....樊生却并不会出手改变“孔丘”的结局。
他的后半生会因为那些“答案”而更加痛苦。
因为他无法改变自己的想法，更无法改变这混乱而又狰狞的世道。
他会眼睁睁的看着鲁国灭亡，看着儒家不被天下各国的君主喜欢，他会眼睁睁的、干熬着自己剩下的这些时间，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樊生站在那里，这一次他眼眸中的笑容渗透进了眼底的最深处。
他拱了拱手，微微躬身，只是一点点。
这世上能够受得起他一躬身的，此时此刻唯有“天地”。
“孔夫子之心，我已然知道了。”
樊生看着孔丘说道：“然则，何为仁这个问题，我并不能够像是回答老聃何为道一样回答你，因为仁和道本就是不同的东西。”
“道乃是这天地万物运转的规律与至理，而我随着这世上的一切运转，所以我可以说我便是道。”
“可仁不同。”
“仁是这天地中最有智慧的生灵一点点的德行积攒，而我乃是天生鬼怪。”
他点了点孔丘的额头：“我欠你一个问题。”
“在你死之前，只要你心念一动，我便能够感受得到，而后来到你的面前。”
樊生的身影像是“光”一样，缓缓的消散在这一片茫茫昆仑之上。
孔丘有些愕然，那冰凉的手指好像还在他的额头上一样，但周围的“昆仑山”开始缓缓的消散，最后变成了原本的模样。
这里竟然是他方才所站着的位置！
“老师，您在那里做什么？”
颜回的脸上带着茫然，他看着手持长剑站在那里的孔丘。
孔丘环顾四周，四周早已经没有了樊生的身影，周围只剩下了他和他的弟子们。
小儿？青年？昆仑？
全然都没有了。
孔丘顿了顿，没有说什么，只是笑了笑。
“没什么。”
他看着远处的方向。
孔丘有一种预感，或许他们除了“这一次”的见面之外，还会有一次再见面的机会也说不定呢？
不过这个时候，他是真的有些想法了。
何为仁？
或许在临走的时候，那位鬼神就已经告诉他了。
仁，便是他的心。
这般想着，孔丘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灿然的笑容。
他知道自己回到鲁国之后该做些什么了。
.......
某处荒地。
樊生显露出身形来，咂了咂嘴：“孔夫子果然是孔夫子，真不愧是万世师表、也真的无愧于圣人这个称号啊。”
“哪怕如今的他并没有这个称号也是一样。”
“后来的那些所谓后人弟子，哪里有半分孔夫子的风骨？”
他撇了撇嘴，脸上带着些许不屑的神色。
正准备继续往前走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好似感觉到了什么一样，目光看着“函谷关”所在的方向。
“哦？本体那边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