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那些苏联女人摆的摊子，前面的人员更加密集，老白瓦介绍道：“双子城火车站分东西两区，西边是1897年沙俄建的老站，东区是赫鲁晓夫时期扩建的货场，这里就是老车站，我弄好了手续，一会上车咱们就往北，先到比金，然后是哈巴罗夫斯克，额，就是伯力站，之后北上两百公里就能到达阿穆尔斯克，只要到了那里，下一个车站只相距三十公里，我们就能下车了，那就是共青城。”
穿皮夹克的倒爷在候车站穿梭，拎着蛇皮袋的人正用打火机换苏联军官的老勋章和望远镜。
二呆说道：“这遍地都是商机啊，要不咱也换点什么？”
我说道：“别在乎这点小买卖，救了老白瓦的叔叔，那条条钢铁大船开回去是俩望远镜能比的吗？”
列车的汽笛长鸣，大伙登上了列车，内燃机车拖着墨绿色车厢碾过贝阿铁路的铆接钢轨，从车门进去，二等包厢的天鹅绒座椅裂着口子，露出里头的马鬃填料，奢华中带着粗犷和不修边幅，具有难以说出的苏联气质。
云燕用钢笔在地图上画共青城方位图，她说道：“1958年援助建设的156个项目里，共青城飞机制造厂排第27号，他们在沈阳建厂，对咱们的国防也有一定的帮助。”
宋皮鞋没听我们聊天，这小子直接去了对面，正跟对座穿铁路制服的苏联老头对饮，红星伏特加混着衡水老白干的辛辣味在车厢弥漫。
列车员推着铝皮餐车叫卖黑列巴，几个苏联少年扒着包厢门缝看我们冲泡方便面，这物件在这可算稀罕物，看他们的神情，和我们两年多以前在列车上第一次见港商台商弄泡面时的新奇感差不多。
老白瓦说现下苏联经济几近崩溃，布鞋、、衬衫、酒水、还有方便面副食品都是紧俏货。
西伯利亚的冷杉林在窗外连成绿墙，偶尔闪过冒着青烟的集体农庄，老白瓦忽然压低声音：“再过两个小站就是哈巴罗夫斯克，也就是你们说的伯力站，克格勃会上车抽查外国人证件，你们少说话，虽然我有所打点，但还是要小心为妙。”
车在小站经停时，我们看向窗外，月台穿风衣的男人正用报纸裹着突击步枪交易，穿尼子裙的苏联女教师抱着手风琴走过我们包厢，琴盒里竟然露出半截哈尔滨秋林红肠，二呆让宋皮鞋喊住兜售徽章的小贩，他用两包烟换了枚1958年共青城建设者奖章，背面刻着的俄语，宋皮鞋给我们翻译，那写着的是献给劳动英雄。
在伯力站果然有很多人上来检查，我们听老白瓦的招呼，基本没怎么说话，检查也就是走个过场，随着塞过去的卢布草草收场。
我问道：“宋哥，那手风琴里装红肠是什么意思？”
宋皮鞋说道：“嗨，您这是拿我开涮呢？不就是为了夹带走私点副食品么？那红肠可是紧俏货，秋林公司原名秋林商行，是由沙俄时期伊尔库茨克商人伊万-雅阔列维奇-秋林于19世纪创办的。1900年秋林在哈尔滨开办了分公司，成为俄商在哈尔滨开办最早的商行之一，此后历经搬迁和数次扩建，逐步成长为哈尔滨的大商行。旗下有一间百货中心和两个食品厂，为了迎合俄国及欧洲侨民的口味，于1919年决定生产家乡风味的红肠,成立秋林灌肠庄,但由于经营不善,秋林灌肠庄于1937倒闭了，1953年政府全面接手秋林公司，80年代初，秋林公司高层帮助秋林食品厂糖果车间建立了秋林糖果厂，以生产肉灌制品为主、糖果为辅，聘请哈尔滨肉联厂退休人员研发肉灌制品，并取1919年至1937年间秋林灌肠庄工人的家乡立陶宛的语言音译，定名为里道斯红肠，84年秋林公司食品厂和秋林公司糖果厂分别正式独立核算，这特产近几年又起死回生了，而且卖的特别好，我还往边境倒腾过一些，所以知道的很清楚。”
二呆说道：“你倒是什么都干，老宋啊，以后你就跟我们混吧，在东北跟陆兄弟搭伙，小三这哥们没你这外场合的本事，但技术上不管是养殖业还是法务心理学全是行家，你俩内外组合，肯定能配合默契。”
宋皮鞋说道：“谢于老板提携，以后就仰仗您了。”
我看了一眼老白瓦，说道：“咳咳，咱们回去再商量业务上的事，现下先谈成这一单大买卖吧，已经过了伯力，马上就要到站了，咱们也要拿出点商务做派，到了共青城先找个宾馆，洗去风尘，换上西服套装。”
老白瓦说道：“还有一百多公里，几个小时候咱们就能到达，我已经安排了招待所，出站就有汽车来接，你们先在招待所安心等待，明天我去联系我叔叔，到时候会来宾馆接你们去给他治病。”
二呆问道：“对了，那无头血石佛像你们用不着了吧？你给武厂长打个电话，那东西兑给我们吧。”
老白瓦说道：“那佛像已经失效，用不了了，也退化成了普通石头，这也是我不再收购带佛缘古玩的原因，你们愿意要的话，让武厂长从库房转移到你们承包的厂方便可。”
列车到站，穿蓝布工装的列车员吹响铜哨，我们随着人群下了车，踏上了这阿穆尔河畔的重工业城市，共青城。
月台上有一个老人拉着手风琴，音乐是那熟悉的旋律，著名的喀秋莎。
云燕又一次哼唱起：“正当梨花开遍了天涯，河上飘着柔曼的轻纱，五哥，还记得咱们两年前去赤塔和泰梅尔么？没想到又一次来到了苏联。”
我说道：“记得啊，更记得那贝加尔湖畔的白桦林和向日葵田。”
二呆笑道：“对么，我也记得，咱哥们可是在泰梅尔半岛跟北极熊把酒言欢过。”
老白瓦说道：“你们来过我就不多介绍了，各位随我出站，我叔叔的汽车就在站外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