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这事怎么会牵扯到我身上了？
这话让宋青书诧异万分，眼睛瞪得像铜铃，死死地看着太师父，等待下文。
张三丰接着道：“当初我本欲传掌门之位给翠山、他失踪之后，才让你父亲代理掌门。若翠山被我救下，他无法面对岱岩和他妻子，为了逃避和转移情绪，势必会插手门派发展。”
说到这，张三丰无奈地笑了笑，轻叹一声。
“你父亲温厚谦和，是个好兄长，却不是个好领袖。他虽是代理掌门，却一直刻意去学我，无为而治。若是翠山插手门派事务，远桥势必会退让。届时，武当可能会成为一个侠义无双的门派，却不会成为你想要的样子。”
我想要的样子？那是什么样子？太师父怎会知晓？宋青书微微一怔。
“你是个好孩子，一直都表现得孝悌无双。但我知道你内心深处，是想要争霸天下、再造神州。”
别看张三丰平时嘻嘻哈哈，没过正形，但能修行到天下唯一的陆地神仙，心底透亮着。
“天道无情，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青书，你知道我为什么看好你么？你这孩子，有情且无情，善于决断、取舍。不像无忌，善良但优柔寡断。”
“今天广场后面发生的事，包括你的壮志豪言，老夫全部清楚。”
张三丰嘴角含笑，伸了个懒腰看向宋青书，调侃道。
“如果可以把太师父的命，拿去换江山，你小子肯定会毫不留情的去换，即便搭上整个武当，也会在所不惜。你说是不是这样？”
话说到这份上，宋青书不想隐瞒，毕竟真诚才是最能打动人心的武器。
“太师父。你说得没错，在光复华夏大业这件事上，可以舍弃一切，包括是武当和太师父还有我自己，都可舍弃。”
“哈哈哈。”张三丰开怀大笑，笑声在灵堂之中回响，十分违和。
“老夫此生，最大的愿望是再造神州、光复华夏、驱除鞑虏。我年轻时，羽翼不丰，加上我又是个懒人，一身衣服穿三年都懒得洗，让我去造反，太劳心劳力，不如当个邋遢道人自在逍遥。”
“我收你父亲七人为徒，唯有莲舟有点雄心壮志，然而这些年他痴迷于武学，早已磨灭了曾经的雄心。”
“你让老夫很欣慰。自即日起，武当就是你宋青书的武当。我只有一个要求，无论如何，哪怕牺牲掉整个武当派，都必须光复华夏，收复燕云，让炎黄子孙重新站在世界之巅。”
张三丰的话，让宋青书有些发蒙，这是将武当派交付给我了么？
“师父，东西取来了。”宋远桥一脸严肃地捧着只剑匣，出现在灵堂之上。
“父亲，你怎么来了？”宋青书连忙行礼。
“在家中，远桥是你的父亲。门派之上，你是远桥的掌门人。”张三丰接过剑匣，表情变得严肃。“从今天起，你就是武当派掌门。接着！”
随着张三丰的话语，剑匣平稳地飞到宋青书手中。
宋青书捧着剑匣的手微微颤抖，他知道里面是什么。
那就是代表太师父张三丰的‘真武剑’，代表着武当，是独一无二的象征。
这些年父亲宋远桥身为代理掌门，都没被授予真武剑。
此时此刻，它就在自己手上，这有点像是做梦。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只要完全掌控武当的资源，那么对他的宏图大业，助力极大。
“参见掌门人。”灵堂之外，武当七侠，再次聚首，包括瘫痪的俞岱岩和心伤欲绝的殷梨亭。
他们将目光注视着宋青书，没有嫉妒、只有真诚。
正式场合，宋青书没有如往常一样回礼，昂首挺胸接受了父辈的朝贺，只是微微颔首。
“好了好了，都散了。武当不搞虚礼，对内，你们记住青书是掌门就行。对外，远桥还是接着做代理掌门。别让青书这兔崽子过于树大招风。”
张三丰挥了挥脏兮兮的衣袖，遣散众人。
张松溪不愿离去，躬身说道：“师父，你老人家早些休息，我们给五弟守灵便是。”
“都走，我要和翠山说一会话。你们明日再来守灵便是。”
张三丰一声长叹，这是自张翠山死后，第一次的真情流露。
老头子眼角都湿润了，此刻的他，就是一个失去儿子的父亲，不再是白日威风凛凛的陆地神仙。
宋远桥等人苦着脸、垂着泪，点了一柱清香，苦笑着走远。
惟有宋青书老神在在的不为所动。
“你小子怎么不走？”张三丰见宋青书没走，忍不住吹胡子瞪眼睛。
“我为什么要走？我要给五叔守灵，哪有让长辈单独守灵的说法。”
对张三丰，宋青书一点都不会害怕，就像朋友一样，这是多年养成的习惯。
“好好好，你是掌门，你说了算。”张三丰白了宋青书一眼，俯身靠在张翠山的棺椁之上，不再言语，仿佛是想起了陈年记忆。
过了许久，宋青书端过仆役送上来的鱼肉面，推了推张三丰，打趣道。
“老头。你珍藏的那两套礼服，是不是给你和郭襄祖师准备的？从前那么珍惜，连摸都不让我摸，怎么舍得拿出来给五叔当殓服了？”
祖孙二人，在没第三人在的时候，从来没有正形。
张三丰接过面条，如鲸吞一般，哗啦啦地吃着面，眼神无奈地瞥了瞥宋青书这孙子。
“大人的事，小孩少打听。”
“我还是小孩么？我是武当掌门了，好不好。”宋青书说着掏出真武剑，朝张三丰比划了一下。
“再说了，老头你曾经不是说过，你认识郭襄女侠的时候十五岁，我也十五岁了。”
十五岁，多么美好的年龄，张三丰有些出神。
那一年，少室山下，夕阳如画。
郭襄年方十八，笑起来如春风拂面。
她的一颦一笑，早已印刻在脑中。
当初拒绝去襄阳依附于郭家，不仅仅是为了尊严。
大抵是想出人头地，要证明给郭女侠看，自己并不比神雕大侠差。
待到比神雕大侠更强的时候，山河岁月都已变迁。
郭襄已在峨眉出家，创立了峨眉派。
君生我未生......
错的时间遇上对的人，就是一场永远无法圆满的孽缘。
哪怕身为陆地神仙又能如何？
对于翠山和殷素素，他内心是羡慕的，所以才拿出了珍藏多年的华贵礼服给他们做了殓服。
没有救翠山夫妻，还有一层原因，张三丰没有说出来。
若是翠山夫妇不死，定然会缘尽......
让他们黄泉路上双宿双栖，不也是变相的成全么？
“老头，去睡吧。天快亮了。”
这一沉思和回忆，就是一整夜。
直到孙儿宋青书打断，张三丰才回过神。
此时，已是他一百岁零一天的早晨，旭日早已东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