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间里，程墨专注地敲击着键盘，荧幕的白光在他疲惫的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
他微微眯起双眼，等待着搜索结果加载。片刻后，密密麻麻的检索信息显示出来。
“科纳米娱乐，赌博”
这是他检索的关键词。
程墨揉了揉酸涩的太阳穴，他一直疑惑，当街伤人、威胁公共安全这样的重罪，情节严重时甚至可以公诉死刑。科纳米保险背后的帮派，究竟是如何找到那么多人，不顾后果、不计代价为他们心甘情愿卖命。
席文身上发现的那份借据，给他提供了一个思路。
或许，那些人欠了科纳米集团的钱，数额巨大且无力偿还。帮派打手上门催债，肯定懂得如何给债务人施压，既让他们看到希望，又让他们感受到恐惧。这时候再稍加蛊惑，这些人很有可能因为精神和现实的双重压力而屈服。
毕竟，监狱的铁窗虽冷，也远比背上一辈子偿还不起的债务、每天被帮派打手上门威胁要安稳。
尤其假设债主许诺，只要他们愿意听命行事去坐牢，不仅债务一笔勾销，家人也能免受骚扰，无异于在溺水者面前摆上一根救命稻草。
不管毒药良药，这句承诺就是唯一的解药。
而对帮派来说，还不起钱的欠债人是没用的垃圾，不如废物利用一下，让他们在其他地方发挥余热。
以上这些目前都还只是推论，程墨滑动鼠标滚轮，依次浏览网上纷杂繁复的信息。
他从安谙身上接取了【膨胀之恶】的任务链，想要推动进度，只有发挥自己主观能动性去寻找进一步的线索。
“呼……”
反复搜索十几分钟后，他呼出一口气，双手高举过头顶伸了个懒腰，椅背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形形色色的内容让人看花眼，其中有效的却只有寥寥数条，而且都是没有信源的只言片语。
现在最令程墨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为何借据上的公司印证是‘科纳米娱乐’，而非其他。
科纳米集团明面上是完全正规的跨国企业，科纳米娱乐也没有经营任何涉嫌赌博、放贷的公开业务……退一万步说，哪怕存在经营非法赌场、放高利贷的违法行为，也不至于在借据上堂而皇之打上公司的印章，授人以柄。
周日的凌晨，寂静得能听见时钟秒针的走动声。
苦寻无果后程墨拿起手机，手伸向桌上的卫生纸准备放松一下。
抽。
抽。
抽。
别误会，只是擦汗而已。
擦掉额头密布的细汗，程墨看到徐哲那个狗东西居然发了好几条朋友圈。
[厉不厉害你pin哥？pin哥就是世界第一牌手！]
[1比2落后，能赢吗？会赢的。]
[我的青春结束了，是时候放下游戏，和生活对线。当明天太阳升起，就把今天忘掉。]
他今天好像跑去天穹市凌霄体育馆，看欺诈牌V级冠军赛的决赛，结果支持的选手pin被卡车队五冠王Geniuner三比一击败，当即赛博哭丧，在网上又一次宣布从牌佬退役。
程墨开玩笑地在下面回复问他，那张赛事限定金卡抽到没。
徐哲居然秒回，说没有，他白花了十五万零花钱。
“十五万？狗东西真不愧是大户家少爷。”
程墨忍俊不禁，却在笑声渐歇时，表情慢慢凝重。
他想到了很多事，灵光一闪间，线索忽然串了起来。
首先，假设他从席文身上找到的借据真实，那就说明，借贷与放贷在明面上都是合法，甚至公开的。
其次，稍早些时候，他和鹿白漱去探望柴铭时，遇见了治安署的臧博艺，听说柴铭在欺诈牌的赛事抽奖中花的钱甚至能让银行那边发出警报，以为他被电信诈骗。
科纳米集团旗下的欺诈牌，是能让玩家疯狂投入重金的吞金巨兽。
而作为回报……当鹿白漱意外在欺诈牌的线下店抽到金卡后，周围所有人谈论的都不是这张卡多稀有多厉害，而是它值多少钱。
稀有的欺诈牌卡牌，能卖出令人扼腕的高价。
前后结合，似乎可以推导出一条摆在明面上的产业链。
炒作。
程墨靠在椅背上，眼神透过窗外的夜色。
最早时候炒股票、文玩；前些年的时候炒虚拟货币、奢侈品；近些年炒二次元时尚单品的周边，徽章、玩偶、亚克力板。
造价几块钱的小玩意儿可以卖出十几万、上百万的高价，很难说明有多少人是追逐风口的投机者，在击鼓传花将市场推高；又有多少人是真正二次元入脑的用户，赶着趟的成为狂热信徒接盘，甚至把出高价当做自豪。
程墨重新打开一个著名的二手交易网站，搜索欺诈牌相关内容。网站上不同卡牌每种都按照按稀有度、使用程度，乃至卡面角色划分出明确的价格区间，从十几块到数十万不等。
再搜索相关新闻，上周有收藏家花了八位数从其他人手中购买了一张全球仅限三张的超经典卡牌。
“八位数么……”
程墨轻声念叨着新闻标题。
诚然，周边市场的交易不是什么危险的东西。对很多人来说只是兴趣爱好，一点生活中的调剂。
但是，对那些常年行走在灰色世界，时刻身怀恶意的人来说则看到了一个陷阱。
一个捕获狂热爱好者的、外表人畜无害的完美陷阱。
比如隔壁樱岛很流行的柏青哥，每年都会和各种热门二次元ip联动，看起来像是普通的萌萌人街机，但无论怎样都改变不了其内核。
程墨不清楚欺诈牌的整套体系究竟是如何做的，这套猜测是否正确，但如果是这样的话，至少解开了此前种种疑惑的症结。
任务线索已经摆在面前，接下来要做的事是验证。
程墨的手指悬停在键盘上方片刻，随即重新打开了另一个网站，城市猎人之家。
正如玩家的世界地图功能被包装进普通的导航软件之中，玩家的任务版功能也被整合到了现实能浏览的网站上。
通常而言，npc们在生活中遇到什么麻烦，就会在‘城市猎人之家’中发帖求助，说明需求和报酬。若有玩家觉得不错，则会私聊接取委托。
除此外，这还是一个大型的内置玩家论坛，《地球ol》游戏信息的集散地。各种各样的任务线索、思路解析，通常都会有玩家发帖并谈论。
现在已经没有玩家了，程墨主要是想找一找在关服之前，论坛中是否有关于‘科纳米集团’的情报。
输入老爹的id和密码，一个等级奇高的炫酷账号头像亮起。
居然是程墨小时候的婴儿照！
程墨无力吐槽，点进只有玩家才能看见的专属讨论区，在搜索框中键入‘科纳米集团’几个字。
随着结果加载，映入眼帘的第一个帖子让他骤然瞳孔一缩。
绝大多数的帖子时间戳都已经停留在关服的之前，此后再也没有人回复、更新。
唯有赤裸裸挂在搜索结果最上面的那一帖，帖子显示的发布日期是，20：38。
——四个小时之前！
“怎么可能！？”
程墨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难道《地球ol》现在还有玩家吗？
很快又冷静下来，点开那条帖子，内容如下：
[队友招募，一条涉及科纳米集团的稀有任务线，有个潜入环节需要助手。]
[要求：面谈。报酬：20w游戏币，一件不低于精良品质道具。]
程墨犹豫片刻，用老爹在账号在帖子中留下回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