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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实心中怒火难平。
当今世道动荡不安,阳间十三世家横行,统治人世。世阀相互勾结,肆意欺压百姓。人世间枉死之人众多,死后无法进入仙都,只能沦为孤魂野鬼。更为甚者,枉死之人死后还要被阴间的鬼神当作牧草,用以喂养牲口。
陈实见过诸多欺负人的事,却从未见过这般过分的。
雾气中传来沉重的蹄声,一条条猩红的长舌如闪电般飞来,向陈实和鹏举席卷而去。陈实敏捷地闪身躲避,而后抬手抓住其中一条猩红长舌,运转血湖真经。刹那间,长舌中的气血顺着他的指骨涌入体内。不一会儿,长舌迅速干枯,犹如被晒干的柴火棒,变得极为脆弱,只听 “咔嚓” 一声便折断了,掉落在地摔成十几段。
陈实只觉那气血在身体中流转一周后,他这具骷髅身体竟有了些许肉身的异样感,似乎有了点触感。他的脚掌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地面的粗糙,以及雾气流动带来的沙质感。而且,他脑后的血泊在不知不觉间变大了一些,血湖真经的运转速度也大幅加快。
陈实微微一怔。他修炼血湖真经时,曾对这门功法的方方面面进行参悟。此功明明是正统的修炼功法,以炼魂为主,在脑后炼就血湖地狱,借血湖地狱滋养元神,功法中并无半点邪异之处。
这门魔功在修行过程中,会汲取天地间游离的神秘力量,在脑后形成一道竖起的血泊。随着修为的提升,血泊会渐渐转化为血池,再从血池演变为血湖,从血湖修炼至血海,如此一来,血湖地狱便算炼成,魂魄也会变得强大无比。
然而,不知为何,他运转血湖真经时,竟然可以夺取其他生灵的气血!
这绝对是一门魔道功法!
他刚想到这里,突然雾气中一只庞然大物冲了出来。此怪物鬼首兽身,如同一座移动的肉山向他撞来,正是刚才那只断了舌头的怪物。
陈实不假思索,双手抵在怪物的额头,却被撞得浑身骨头几乎散架,双腿也稳不住身形,被撞得向后滑去。
鹏举本欲振翅飞起,躲避撞击,但看到陈实被撞得站不稳,便毫不犹豫地伸出双手抵挡。
这种怪物名叫甡甡,是阴间生物。它们浑身是肉,性情残暴,能吞云吐雾,喜食魂魄血肉,浑身都是腱子肉,力大无穷。
在荒野上,野生的甡甡神出鬼没,甚至会伏击鬼神。稍有不慎,即便是强大的鬼神也会成为它们的猎物,被它们拖入雾气中吃掉。它们在捕猎时,口中会吐出浓厚的雾气,可笼罩数十亩之地。在阴间行走时,荒野里常常有一团团雾气,一般里面很可能就藏着一只甡甡。甡甡被驯养后,可以为鬼神提供肉身,其肉质能增加阴寿,也就是魂魄寿元。因此,甡甡的血肉深受鬼神喜爱。
陈实和鹏举抵挡不住这只甡甡的撞击,被撞得向后滑去。与此同时,他们两侧传来嘻嘻的怪笑,又有两只甡甡从两侧奔来,一左一右,“嘭嘭” 两声撞击在中间的那只甡甡身上,将其撞得晕头转向,无法继续撞击陈实和鹏举。而那两只甡甡发出怪笑,探出利爪,向二人抓去。
“鹏举,血湖真经!” 陈实高声喝道,再次催动血湖真经,一道血色剑气向左侧斩去。只听 “唰” 的一声,左侧那只甡甡的鳞爪被血色剑光斩断。说来奇怪,那血色剑光斩断鳞爪后,威力竟然没有丝毫减弱,反而比刚才更强了。而甡甡被斩落的鳞爪落地后,便迅速变枯,没有半点鲜血流出来。甡甡的前足被斩断的地方,也没有半点鲜血流出,前肢像是被晒干的树枝,先前很粗壮,现在则变得细小了许多。
陈实来不及多想,斩剑势顺势化作云剑式,血光围绕那只甡甡的脖颈飞速旋转一周。那只甡甡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但吼声只发出一半,巨大的鬼首便迅速干瘪下来,头脑中血液全无,肌肉中的血液也被抽空,脑浆像是被晒干的葡萄干,脸皮紧紧地贴在骨骼上。而它的身躯中,心脏顷刻间便干瘪下来,缩成一团,体内血液全无,仿佛一具被晒干的甡甡,轰然倒下。
“唰 ——” 那道血色剑光飞回,没入陈实体内。顷刻间,血光流转到他的全身,让他这具骷髅身躯如同红玉雕琢而成,不断流转淬炼。同时,多余的血光流向陈实脑后的血泊,使血泊迅速变大。
“这种功法,真是邪门!” 陈实正感到惊异,突然听到鹏举的惊叫声。只见刚才被撞得晕头转向的甡甡,与另一只甡甡联手围攻鹏举。鹏举虽然也在催动血湖真经,但他从前未曾修炼过功法,也不知该如何调动力量,只能凭借鹏鸟族的血脉力量本能地拼杀。他本可以振翅飞走,但为了替陈实分担一部分压力,免得陈实陷入围攻,这才留了下来。
他被其中一只甡甡的长舌卷起,奋力振翅飞行,企图挣脱,却还是被拉向那只甡甡裂开的大嘴。甡甡满嘴利齿,上下开合。鹏举双手双脚撑住甡甡的上下颚,努力支撑,不让这怪物咬下。但甡甡的舌头发力,缠住他的腰肢,努力往下拉,险些把他拦腰折断。另一只甡甡则挥起前肢,向这只甡甡的嘴巴里掏去,打算把鹏举掏出来自己吃掉。
“鹏举,血湖真经!” 陈实向这边冲来,剑指挥去,一道血光剑气将另一只甡甡挥起的前肢斩断,高声道,“搬运血气入双翼!斩!”
鹏举在甡甡口中努力挣扎,闻言不顾一切地催动血湖真经,试着将脑后血泊中的血光引向双翅。他脑后的血泊较小,血光不多,只能勉强将他羽翼的羽毛尖儿覆盖。鹏举张开羽翼,两张翅膀翼展三四丈。只听 “唰” 的一声,两道血光过处,甡甡坚硬的鳞片、锋利的牙齿、坚韧的长舌、厚重的脑壳,统统应声裂开。
这只巨大的甡甡被他的翅膀切成三块,两侧的两半身体向左右倒下,发出 “嘭嘭” 两声巨响,中间的那块反倒还站在地上,过了片刻才倒下去。这只甡甡的血气全部向他的双翼流去,很快便将他的两张翅膀染得血红。
陈实是骷髅之身,虽有感觉,但感觉不强烈。而鹏举却是血肉之躯,只觉道道暖流在体内流转,淬炼身躯。短短时间,便让他力量大增!他甚至觉得自己单纯的力气比从前大了四五倍。多余的血气向他脑后的血泊流去,让他的血泊也变大了不少。
另一边,陈实将另一只甡甡斩杀,血气流遍身躯,只觉身躯又强了几分。他脑后的血泊又大了许多,渐渐向血池靠近。
“好邪门的功法!” 陈实心头微震,“这门功法绝对是魔功!不过,却可以提升魂魄的力量!” 他用血湖真经杀了这两只甡甡,吸收血气后,魂魄竟也提升了许多。
陈实吃了很多还魂莲,早已将魂魄炼得如同实心一般。但自那之后,吃再多的还魂莲也没有用处。如今,魂魄居然再度提升!
这时,雾气渐渐变淡,车轮碌碌作响,向这边驶来。四五十头体型如小山般的甡甡映入他们的眼帘。这些鬼首四肢怪物在地上行走,利齿交错,凶恶地盯着他们,慢慢靠近。
一尊血肉长在车轮上的鬼神向这边驶来,高约五六丈。他一手持长鞭,驱赶着这些甡甡。突然,那尊鬼神停下,看了看陈实和鹏举,又看了看地上甡甡的尸体,森然道:“你们俩做的?”旁边的槐树上,村中的鹏鸟们都在探头看热闹。见此情形,纷纷跳到房子边缘,伸直脖子张望。
鹏举来到陈实身边,悄声道:“那是牧鬼,给大户鬼神放牧的,也是一个种族。虽然数量少,但生来就比我们鹏鸟强大很多,我们经常被他欺负。你看他的胸口,那里有个篓子。”
陈实的目光落在牧鬼的胸口,只见他的胸口有几块骨头从体内生长出来,形如骨质的篓子。一个小夜叉坐在篓子里,双手擎香,共有三炷。香火袅袅,向上飘起,被牧鬼吸入鼻孔中。
“小夜叉,就是专门给他上香的。” 鹏举压低嗓音道,“牧鬼胸口的篓子里没有小鬼上香,就是没官职的。有小鬼上香,就是有官职的。这个牧鬼背后,必是我天池国的鬼神!咱们杀了他放牧的甡甡,只怕祸事大了……”
“那就连他一起杀了!” 陈实手掐剑诀,一剑刺出。剑气化作一道血光,“咻” 的一声破空而去。其中一只甡甡来不及躲避,便被剑气将脑袋洞穿。
陈实迈步冲锋,催动第二新符,脚下电光一闪,身形近乎闪现般出现在那只甡甡的头顶,脚步落下,身躯翻转。他的身体在空中翻起的一刹那,一道长近一丈的剑气从这只甡甡的后脑勺中飞出,带走了这只甡甡一身血气,凝铸这道血色剑光。
陈实翻起落下,劈落的剑光将后方的甡甡头颅劈开。陈实落地的一瞬间,剑指轻轻一晃,那道血色剑气一分为二,刺入左右两侧的甡甡体内。他大步向前冲去,骷髅的左右双手各掐剑诀,两道血色剑气破体而出,随剑诀而舞。
血色剑光长达丈余,剑光 “唰唰” 作响,来回纵横。顷刻间,残肢断臂飞舞。血色剑气二分为四,四分为八,八分十六,十六分三十二。待到陈实从甡甡群中冲出,剑气多达六十四道。一道道血红色剑光,来回交错,剑招复杂,令人眼花缭乱,直奔那尊牧鬼而去!
从陈实冲入甡甡群到诸多甡甡被杀,不过一瞬间,便从一道剑气化作六十四道剑气!
牧鬼手持长鞭,鞭子飞速变长,蓦然旋转、矫腾。“铛铛铛”,将一道道剑光挡下、弹开!他身下车轮呼啸转动,向陈实冲去。
突然,雷光一闪,陈实出现在他的身体左侧,抓起一道血色剑光,向他脖颈斩来!陈实身躯小,只是一具骷髅,灵活无比。牧鬼却身躯庞大,尽管车轮迅捷,但与第二新符比速度却远远不及,难以避开他这一剑。
那牧鬼健壮无比的身躯表面,突然浮现出奇奇怪怪的纹理,像是符箓中描绘神明的图案,又像是鬼文,爬满整条手臂,迎上陈实的血色剑光!
“轰!” 他这一掌打出沉闷雷音,血色剑光在他掌纹下破碎。陈实感受到一股无可匹敌的神力袭来,被牧鬼的掌力打在地上,倒飞而去,“嘭” 地一声巨响,砸在那株巨大的槐树上!
槐树上的许多鸟巢般的房屋被震得左摇右摆。诸多鹏鸟族人原本站在房子边缘看热闹,见此情形,纷纷跳到另一侧,爪子抓住房屋边缘,免得掉下去。他们伸直脖子,探头张望,想看看陈实是否被打死。
鹏举奋力冲来。他原本打算帮陈实对付这些甡甡,没想到一瞬间甡甡便死了大半。他刚解决两只冲过来的甡甡,陈实便被牧鬼击飞出去。
牧鬼虽然是低等鬼神,但毕竟是鬼神,鬼神之力何等可怕?这一击,只怕将陈实打得粉碎!鹏举心中黯然,虽然只是与陈实接触了几天,但他已经把陈实当成至交好友,没想到陈实竟会折戟于此……突然,一道道血色剑光 “咻咻” 作响,没入树洞之中。陈实大字型嵌入这株槐树,深入大树之中,浑身骨骼遍布裂痕,险些碎掉。但随着一道道血色剑光没入骨骼之中,骨骼竟在飞速愈合,裂痕消失不见!
这数十道剑气,蕴藏了诸多甡甡的血气。随着血湖真经运转,滋润他的骨头,壮大他的元神。短短片刻便让他恢复到巅峰,甚至再有极大提升!
陈实纵身一跃,从树洞中冲出。第二新符施展,电光竟也变成赤色电光,瞬息之间便来到那尊牧鬼面前,聚剑气,挥剑光,斩向牧鬼!
牧鬼车轮转动,飞速后退数十丈,猛然顿住。手臂各种奇异纹理亮起,神力大涨,抬手迎上这这一剑!
这一次,他未能将陈实击飞!
血色雷光闪动,陈实出现在他的身后,剑光刺向他的后脑。牧鬼车轮向前转动,倏忽间便至数十丈外,陈实紧随其后,让他始终无法甩脱。
牧鬼抛下长鞭,长鞭已经来不及应对陈实的攻势。他另一只手调动那种奇异纹理,挡下陈实这一剑。
陈实倏忽来去,伴随着道道血色电光,忽前忽后,忽左忽右,出现在他身体各个方向,一道道剑光向他攻去!
牧鬼怒吼如雷,车轮如飞,身形旋转不休,连连抵挡。突然一招抵挡不住,被陈实一剑刺在咽喉!
牧鬼怒吼一声,脖颈处光芒闪烁,绚丽的纹理浮现,神光大放,将这一剑挡住!他抬手去抓陈实,雷光炸开,陈实身形消失。下一瞬间,陈实又是一剑刺在他的咽喉处!
牧鬼咽喉绷紧,伸手再抓,又抓一个空。
“唰唰唰!” 一道又一道血色剑气连续刺在牧鬼咽喉上。剑气中蕴藏的巨大力量,撞击得牧鬼不断向后退去。他伸手连抓,却始终抓空。
突然,血光一闪,他脖颈处的绚丽纹理,终于被剑光刺断!
陈实小小的骷髅之身奋力向前挺刺,血色剑气将牧鬼粗大的脖颈刺穿!
陈实拔剑,抽出浓郁无比的剑气。牧鬼那巨大的身躯瞬间被抽干了鲜血,变得干瘪枯瘦,轰然倒下!
坐在他胸口,擎着三炷香的小夜叉连忙跳出骨筐,丢下香火,对着牧鬼的尸体大哭。
陈实收起剑气,道:“我不杀你,你去找其他活儿吧。”
小夜叉泪眼婆娑地瞥他一眼,将自己的东西收拾一番,从地上捡起一根人类腿骨,挑起小包裹,挂在肩头,抹着眼泪跑开了。
从此,天池国又多出一个四处找活干的小夜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