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实回到阴间,与黑锅一同朝着石碑矗立之处赶去。
“黑锅,杜爷爷说起五大恶人时,把自己排除在外了。可阿拙叔叔和沙婆婆他们谈及的时候,都说五大恶人中,杜爷爷年纪最大,排在首位。”
“汪!” 黑锅回应道。
陈实笑道:“你说得对。我觉得他们都只是想把自己摘出去,所以只承认有五大恶人,却从不承认有六个。他们各有各的理由,但话说回来,我爷爷从未提及什么五大恶人六大恶人。他可不认为他们是恶人。”
“汪汪!”
“胡说,爷爷才不是恶人!” 陈实纠正黑锅,但随即又愁上眉梢,“不过话说回来,杜爷爷他们所说的五大恶人,无论人员如何变化,都有我爷爷。爷爷的名声都被他们给带坏了。”
他们来到石碑耸立的地方,四处搜寻,却没有找到追魂、罪业和刀山那三位判官。
陈实心中诧异:“他们已经离开了?” 他又去寻找那块尚未生效的石碑,可石碑也不见了踪影。“那块石碑上刻着的是严世宗的生辰和卒年,不过时间已经过了,还会奏效吗?” 陈实心想着。他很想带着这块未曾奏效的石碑,找到这个名叫严世宗的还虚境大高手,看看墓碑上的情况到底是对方一命呜呼了还是依然健在。
陈实离去,返回仙都。他回到陈寅都的元辰宫,祭起禁符走进宫中,却见船姑真身依旧坐在那里,毫无动静,心中暗道:“奇怪,船姑去哪儿了?为何一直没见到她?”
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
“难道是爷爷的邻居?” 他起身前去开门,却见门外站着三个小不点儿,一个是牛头小鬼,一个是马面小鬼,另一个是小夜叉。这三个小鬼手里都拎着桶,桶里放着一些杂物和干粮。它们戴着小圆帽,牛头小鬼的帽子里钻出两只嫩角,小夜叉的帽子里钻出的是耳朵,而马面小鬼的耳朵长,压在帽子下,从两旁露出毛茸茸的耳朵尖儿。
“我们不招工了。” 陈实正欲关门,那牛头小鬼连忙说道:“恩公,是我们!我乃追魂判官王福,马面是罪业判官贾元,小夜叉是刀山判官祝顺。”
陈实连忙请三人进来,诧异道:“你们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罪业判官贾元笑道:“你走之后,我们觉得留在原地只怕不妥,所以立刻收起石碑离开。实不相瞒,在下乃罪业判官,提前看了小友的罪业,故而能寻过来。”
陈实恍然大悟,又有些好奇,说道:“我自幼与人为善,想来罪业不多。贾判官能寻到这里,当真厉害。”
王福和祝顺面色古怪,咳嗽两声,向左右看去。
贾元笑道:“世人虽多,但每个人的罪业各不相同,因此只要辨识罪业,便可以找到那人。我们三人来到仙都,阁下的罪业如黑夜中的火炬,指引着我们的方向。”
陈实闻弦而知雅意,便不再追问罪业一事。“你们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陈实不解。
“我们身份特殊,不能动用金身,所以平日里便以小夜叉的面目混迹于仙都,打听消息。仙都小鬼数量极多,方便藏身。”
三人齐齐躬身,说道:“若非阁下与另一位恩公冒死相救,只怕我们三人已经束手就擒,成为阶下囚。”
陈实还礼,笑道:“我也是恰逢其会,碰巧而已。”
祝顺上前,将那块石碑取出。这块石碑在刻碑人杜怡然手中时,无比庞大,碑高如山,而此时却变成了寻常大小。
陈实查看碑上文字,的确是严世宗的墓碑,心中欢喜,将这块墓碑收到小庙中。三位判官看到他脑后的小庙,各自露出惊容,对视一眼。
贾元定了定神,说道:“小友,你脑后这座小庙能否让我们进去看一看?”
陈实笑道:“有何不可?”
三位判官正欲进去,突然贾元道:“我身上没有带香火!你们有吗?”
王福、祝顺各自摇头,说道:“历来都是别人给我们上香,谁会带着香火?”
陈实诧异,笑道:“进我小庙中不需要上香。”
三位判官摇头,祝顺面色肃然道:“我等虽有神位,但不可不敬。”
“三个死脑筋。” 陈实摇了摇头,取出一捆香交给他们。
三位判官各自抽出三根,点燃了,双手持香,神态恭谨。香气袅袅,在空中蜿蜒曲折,向小庙中飘去。三位判官迈开脚步,脚步落下时便见他们身形越来越小,竟然踩在香火之气形成的道路上,向着陈实脑后的小庙走去,宛如朝圣一般!
在地府,判官的职位很高,地位仅次于功曹和十殿阎罗。当然,阴间还有一些强大的存在,地位在阎罗之上,只是这些存在不属于地府体系。三位判官如此毕恭毕敬,倒是少见。
贾元、王福和祝顺擎着香走入小庙,来到神龛前,见到石矶娘娘和白衣女仙坐在其中两个神龛上,各自脸色微变。王福冷眉倒竖,便要呵斥两人,让她们从神龛上滚下来。贾元见他的眉毛一动,便知他要发作,急忙踢他一脚,低声道:“不要惹事。”
他们来到中央的神龛前,却见陈实的元神居然就坐在中央神龛上。三人判官各自骇然,只觉手中的香火滚烫,有些拿不住。
贾元定了定神,说道:“这里是娘娘的庙宇,不用管神龛上的人是谁,我们拜的是娘娘!”三人擎香,对陈实元神拜了三拜,将香火插在神龛前的香炉中。他们三人乃是真王时代,地府十殿阎罗封的判官,神力强横无比,拜了三拜之后,便见小庙中云气缭绕,庙宇不断震动。
王福脸色顿变:“小恩公不会被我拜死了吧?等闲之人,可承受不住我等一拜!”
贾元和祝顺也心中惴惴,连忙飞出小庙,却见陈实还好端端地站在那里,而他脑后的小庙却在不断震动,生长!这座小庙后,竟出现了另一座庙宇!
陈实看不到自己脑后,见三位判官瞠目结舌,连忙祭起元神向脑后看去,也不由得目瞪口呆。小庙,竟然长出了另一座小庙!新多出的那座小庙朦朦胧胧,模糊不清,仿佛隔着一层雾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实祭起元神,飞入新多出的小庙中,只见这座新的庙宇并不稳固,有很严重的沙质感,似乎随时可能坍塌。陈实脑后的小庙也是如此,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显得模糊不清。这座新庙中也有一座神龛。
“四个神龛!岂不是说,我可以拥有四个神胎?” 陈实心想着,“倘若我救下更多的鬼神,让他们给小庙上香,岂不是说第二座庙宇还可以长出第二个神龛、第三个神龛?” 他又有些惋惜,哪里有这么多鬼神让他拯救?而且,他也没有这个本事,此次能救下三位判官,也多亏了刻碑人杜怡然,否则即便是陈实和黑锅,也须得交代在阴间。
“三位大人能否说一说,地府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 陈实询问道。
贾元叹了口气,说道:“自真王时代结束后,阴间受地府管辖,还算安宁,偶有阴间魔神逃入阳间,也没有造成多大破坏。直到一千四百余年前,突生变故。经过这几千年的积累,十三世家在阴间有了一股不小的力量。”
王福道:“十三世家在阳间的势力虽然也不小,但远没有阴间的势力庞大!阳间,最多四五代人,因为寿元有限,大限一到便会死亡,哪怕家族中高手众多,也积累不了多大的力量。但阴间,他们却积累了几百代人的力量!”
陈实心中微动,说道:“你们的意思是说十三世家的列祖列宗,历代宗主,以元神的形态存活在阴间?”
祝顺点头,说道:“不止列祖列宗和历代宗主,还有其他合体、炼神、还虚等境界的高手,更是不计其数。从前他们积累时间短还不至于挑战十殿阎罗。但真王时代结束的五千年后,他们便积攒了足以在阴间改天换地的力量。”
王福道:“真王时代,十三世家便已经存在,那时便已经是规模庞大的世家。阴间有不少他们的祖辈,是真王时代留下的开宗老祖。他们虽然已死,但实力深不可测。”
贾元道:“阴间有十殿阎罗,玄冥宫秦广王,普明宫楚江王,纣绝宫宋帝王,太和宫仵官王,纠伦宫阎罗王,明晨宫卞城王,神华宫泰山王,碧真宫都市王,七非宫平等王,肃英宫轮转王。这一千四百多年间,十殿阎罗,都已陷落。”
“除了十殿阎罗外,还有二十一判官。” 祝顺道,“追魂,监生,考掠,罪业,断刑,主罪,受生,受牒,刀山,剑树,注死,执对,注生,注禄,注病,注筹,注善,欠杀,劫监,放生,五道。如今尚在的,恐怕只有我们三人。”
王福面色黯然:“真王时代千辛万苦建立的地府,如今已经完全变了样子。”
三位判官万念俱灰。
陈实突然笑道:“我知道青天大老爷在何处。”
三位判官眼睛一亮,不由激动起来。“阎王还活着?”
王福激动万分,“他老人家藏身何处?”
陈实笑道:“青天大老爷已经转世,等我回家时,带你们去见她便是。我觉得青天大老爷可能已经布置好各种手段,她已经将生死簿送出,还让你们尽早离开地府,藏匿行迹,为的就是保存力量,东山再起。你们大可不必如此担心。”
三位判官眼中含泪,贾元喃喃道:“青天大老爷还在,就还有翻盘的机会!我还以为大老爷已经……”
陈实笑道:“我这几日还有要事,一时无法回去,你们便先在这里住下。你们随便找个房间。”
三人忙不迭道谢,各自提桶去找个房间住下。陈寅都的元辰宫中亭台楼榭数量很多,都是陈实、陈棠、陈武烧的,别说住下三个小鬼,就算住千把人也不在话下。
陈实目光闪动,心中暗道:“三位判官,再加上黑锅,不知道能否劫狱?不如就趁今晚……” 他刚想到这里,就见三位判官提着水桶,四处打扫房间,清扫庭院,修剪花枝。
陈实连忙道:“三位大人,这种事情交给那些姑娘便是!”
王福摇头道:“我们这些年装小鬼,已经干习惯了。反倒是闲着就觉得憋闷。”
陈实哑然,只得由着他们。
“三位,真王时代是如何毁灭的?” 陈实询问道,“我听说,真王时代极为昌盛,阳间有来自华夏神洲的神祇林立在西牛新洲的五十省江山,镇压一切魔变,让群魔沉寂。阴间有十殿阎罗,十八层地狱,约束鬼神。那时的修士也极为强大,可以修炼到渡劫境,乃至飞升境!”
他的声音有些激动:“如此昌盛的真王时代,为何会覆灭?为何关于真王时代的记载,也被毁去?为何与华夏神洲的联系会断去?” 他忍不住问了很多问题,恨不得让三位判官把他心中的疑惑统统解答。
贾元放下抹布,说道:“真王时代如何覆灭的,我们没有亲自经历过,并不清楚。真王担心阳间的人动用权力,干涉阴间,把持轮回,造成强者恒强弱者绝种的现象,因此将阴阳两界分开,严禁来往。只有一些修炼魂魄类法术的符师,才允许往来阴阳二界。但是后来死了很多人,我们也因此得知阳间发生了一场规模空前的灾变。”
“是厄级灾变。” 祝顺道。
陈实心头大震,真王时代末期,发生了一场厄级灾变?百里魔变,千里灾变,万里厄变!这场灾变的规模,最低笼罩万里,将西牛新洲很大一片疆域笼罩!
王福道:“听说是仙厄。”
陈实求教道:“何谓仙厄?”
“所谓仙厄,便是仙人遭遇了厄难。”贾元怔怔出神,片刻后说道,“那时,已有不少才华横溢之辈修炼至飞升境,距离成仙仅半步之遥。还有一些人挖掘到史前残留物,从中发现了被封印在其中的史前异仙。有可能是真王麾下的一位天才飞升引发了这场仙厄,也有可能是异仙出世导致了灾变。具体缘由,我们也不得而知。”
陈实呆住,突然惊叫道:“修士飞升,怎会引发仙厄级别的灾变?”贾元瞥了他一眼,待他冷静下来后,方才说道:“你觉得这方天地正常吗?正常修行到飞升境,真的能够顺利飞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