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晋撮个口哨,把小黑招回来。
小黑没有完成任务,似乎有些气恼,来回张望,明亮的大眼骨碌碌的转动,打量四周,寻找其它目标。
张晋揉揉马脖子,轻拍额头,示意它已经做的很好了。
“问你话呢,这仗怎么打?”王贵下马走来,满肚子的怨气无处发泄,钻到小黑身子底下,想把马儿扛起来。
小黑养的膘肥体壮,体重将近八百斤,王贵居然真能扛起来。
但是脸憋得通红,额头青筋暴起,用力太过,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张晋踢他一脚:“吃饱了撑的吧,把小黑放下。”
王贵放下马儿,悻悻地拍打身上的鬃毛:“三干老弱残兵,这仗到底怎么打?”
或许是王贵嗓门太大,又或许是这番话刺激到了那些跟随在后面的士卒,三千人都用冰冷的眼神盯着王贵。
王贵哼道:“看什么看,跟黄鳝串通起来坑人,你们没一个好东西!”
三千士卒就这样静静地望着他们,无一人开口,虽说是一支老弱病残的队伍,却有种诡,异的凝聚力。
“别废话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张晋从口袋里抓了把熟黄豆,塞到小黑嘴里,纵身上马,带领队伍前进,林孝直和王贵紧跟在后。
至于那三千人的残兵队伍,三人都没放在心上,觉得用不上。
白天赶路,夜里休息,因为兵力不足,走的不紧不慢,如此慢行了三四天,依次经过浚州和开州。
再往北就是大名府,这段路张晋很熟悉,当初完颜宗望囚禁赵宋皇室三四千人,就是沿着这条路北上的。
他们没去大名府,金兵走后,大名府已经沦为一座空城,被河北大盗王善占领了,这人表面尊奉皇帝号召,自称义军,听从宗泽调遣,实际上拥兵自重,在大名府一带当起了土皇帝,属下称之为善王。
这人不是个善茬,没有一点为国为民的心思,打着替百姓填饱肚子的幌子,到处招揽流民,恰好河北战乱,战争加上灾荒,百姓流离失所,冒出大批吃不上饭的流民,让他钻了空子,短短半年,手下人马就膨胀到了20万。
王善养得起20万人吗,当然养不起,就带着属下四处劫掠,不管金人还是汉人,高官还是乡绅,看见就抢,数十万流民跟着王善在河北流窜,像蝗灾一样,所过之处,片甲不留,但凡是会动的,全吃的一干二净。
搜刮到的财宝和女子送到大名府,交给王善,据说王善也有后宫了,老婆比皇帝还多,足有五千人,大名府郊外有温泉,王善带着几百个老婆去泡温泉,脱的干干净净,围着他一人取乐,高兴了就赏妃子一头羊,哪个老婆若是惹得他不高兴,绑了扔给饥肠辘辘的流民,被啃成一副骨头架子送回来,挂在大名府城头
此人已经变成了河北一带的暴君。
歇息时,王贵听到关于王善的事迹,啐了口唾沫骂道:“同样是姓王的,这厮倒是过的快活!”
话音未落,挨了张晋一巴掌:“说的什么屁
话,这人为了满足一己私欲,把流民当做禽兽使唤,遇到金兵不敢打,只会祸害乡里,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不能留,迟早要把他给剿灭。”
“他20多万兵马,怎么打?”
张晋不屑地摇头:“流民不是兵马,当初在太行山的时候,没看到山公将军和兀术大王吗,三万流民打不过八千杂牌厢军,那就是一群乌合之众,说的再直白一些,其实就是20多万张等着吃饭的嘴,粮食加威慑,足以击溃。”
王贵异想天开的说:“那咱们可以用邓州的粮草把他们收编了。”
“不够!”
20万张嘴,往少了算,一人一天一斤吧,20万斤,折合1600多石,邓州距离大名府路途遥远,运送的消耗也是一笔大数目,因为押运的人也要吃饭,拖的时间越长,消耗越大,支援一个月的粮食,估计要七八万石。
这还是往少了算,正常情况下,日均口粮一斤是不够的。
这笔账不用张晋细算,王贵跟随岳飞行军打仗也有两年了,这里面的道道儿比他清楚,
刚才也就是随便说说。
真要是运粮,怎么可能给流民,一定先给北方的抗金士卒,流民要么逃荒,要么到处劫掠,要么熬到战争结束,等政府救济。
然而实际情况是,每次大战结束,都是人口锐减,死几百万百姓屡见不鲜,所以才有了那句著名的诗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所以要造反嘛····”
“造你个头!”张晋把草料塞王贵嘴里,堵住他那张总想造反的嘴,手指北方:“走吧,天黑前赶到冀州。”
三人照例骑马走在前面,黄潜善派给他们的三千个老弱残兵,扔在后面不管。
距离冀州越近,三千士卒的变化也越来越大,原本是病恹恹的,军容涣散,走的零零散散,渐渐变成整齐有序的队伍了。
路过洛水东岸,张晋站在土坡上,居高临下,眺望地势。
冷不丁一回头,发现他们军容整肃,步调整齐划一,其中一千骑兵还分成两股,在侧翼护送粮草车,同时分出两队探马,出去打探敌情。
张晋很惊讶,拍拍王贵和林孝直,让他们回头看,两人看后也很吃惊:“怪了,这真是黄潜善送给咱们的老弱残兵吗?”
“肯定是啊,破破烂烂的铠甲一点没变,还有,统领那支队伍的是一个黑脸招风耳的汉子,相貌很奇特,你们不会没有注意到吧?”林孝直指了指队伍前排。
这支队伍的变化很奇特,张晋骑马回去观察。
看到他来,似乎是为了证明什么,队伍行走的愈发整齐了,黑脸招风耳的汉子带头喊起了口号:“种家军!”
“种天种地种家军,铸剑铸甲铸王师!”
明明只有三千人,口号却喊的惊天动地,每个人从张晋身边路过,都挺胸抬头,生怕被他看扁了。
张晋乐了,打马到队伍最前面,找到领兵的黑脸招风耳汉子,问道:“你到底是谁,跟黄潜善什么关系?”
黑脸汉子面向前方,目不转睛的回道:“在下种师道之孙,种晖,跟黄潜善没什么关系。黄相公说要一支老弱残兵北上抗金,我们就来了,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