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轩的靴底陷入潮湿的砂砾时,才看清所谓海域竟是蜿蜒千里的白骨滩。
那些浸泡在黑水中的头盖骨随着浪潮起伏,下颌骨开合间发出空洞的呜咽。
林雪儿绣着金线的裙裾扫过某具完整的人形骸骨,那骷髅突然抬起磷火幽幽的眼窝,干枯指节扯住了她腰间玉佩。
“别动!“神秘女子甩出三枚冰棱钉住骷髅关节,黑纱下传来急促的喘息,“这些是三百年前渡劫失败的修士遗骸,闻到活人气息就会......“
话音未落,林雪儿颈后骤然爆开赤金光芒。
她踉跄着按住心口,指缝间渗出的血珠竟在半空凝结成凤凰尾羽的形状。
海面下同时浮起千百个透明人影,那些被锁链贯穿胸口的冤魂朝着凰羽光芒悲鸣,震得整片骨海泛起血色涟漪。
“她的血脉在召唤怨灵!“神秘女子剑柄重重磕在林雪儿后颈要穴,冰霜顺着少女苍白的脖颈蔓延,“快用玄凰真火压制共鸣!“
林轩掌心腾起的金焰却让事态更糟。
原本蛰伏的沉船残骸突然炸开,裹挟着青铜棺椁的巨浪劈头砸下。
他分明看见某个与林雪儿容貌七分相似的女子虚影从棺中飘出,腐烂的喜服下露出缠满符咒的锁骨——那处凰羽印记的位置,赫然插着半截断裂的匕首。
“你果然也流着守墓人的血。“神秘女子突然扣住林轩手腕,玉佩锋刃划过之处,滚烫的鲜血坠入黑水竟发出金石相击之音。
翻涌的浪涛间升起十丈高的金凰虚影,璀璨翎羽扫过的海面凝结出冰晶小径,那些追逐而来的亡灵触到光芒便化作青烟。
林雪儿在剧痛中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金凰虚影低头轻啄林轩伤口时,青年眉心浮现的锁链状暗纹与神秘女子颈后烙印如出一辙。
等她在檀香与血腥交织的气息中苏醒时,发现自己的左手与林轩右手被三股金色锁链缠绕。
细看才发现那不是实体锁链,而是由无数流动的古老文字组成的流光,每当林轩运转周天,锁环就会浮现出微小的凤凰图腾。
“双生血契。“神秘女子正在用冰棱修补破损的骨舟,月白衣袖破碎处露出小臂上狰狞的旧伤,“当年天机阁用九百活人血祭才炼成的禁术,没想到被你们的血脉自行触发了。“
林轩突然并指成剑点在锁链交汇处,罡气震荡间那些金色文字突然倒卷成护体光罩。
他怀中的半枚玉佩嗡嗡颤动,竟与林雪儿腰间玉佩拼合成完整的阴阳鱼图案。
当双鱼首尾相衔的刹那,两人同时看到幻象——燃烧的宫殿里,戴着青铜面具的祭司正将匕首刺入新娘心口,飞溅的鲜血在白玉碑上写成“白璃“二字。
“小心脚下!“神秘女子突然甩出水袖卷住两人腰身。
他们方才站立处的砂砾突然塌陷,露出底下堆积如山的冰晶棺椁。
每具棺内都封着与林雪儿容貌相似的女子,她们心口的凰羽印记俱已发黑溃烂。
磷火重新亮起时,残破的骨舟已漂浮在漆黑海面。
神秘女子立在船尾操纵冰棱为桨,浸湿的额发贴着脸侧伤痕,衬得那双蒙着灰翳的眼瞳愈发妖异。
当月光穿透穹顶裂隙的瞬间,她突然伸手按住想要摘取玉佩的林轩。
“我叫白璃。“她指尖抚过林雪儿尚未消退的锁链印记,破损的袖口露出腕间半截青铜镯,其上饕餮纹与林轩玉佩边缘的浮雕严丝合缝,“等见到天机碑,你们就会明白这三个字意味着多少条人命......“
骨舟突然剧烈颠簸,白璃未尽的话语消散在骤然炸响的雷鸣中。
林雪儿死死攥住船沿,看到前方雾气里若隐若现的巨型桅杆——那分明是半艘倒插在骨山中的战船,桅杆顶端悬挂的青铜灯笼里,跳动着与白璃颈后烙印同源的幽蓝火焰。
青铜灯笼突然迸发的幽蓝火焰中,林轩看清了船身密密麻麻的冰晶棺椁。
那些与林雪儿容貌相似的女子尸身,此刻竟同时睁开了溃烂的眼眶。
“抓紧!“白璃甩出水袖缠住桅杆,三人借力跃上倾斜的甲板。
腐朽的船板在脚下发出脆响,林雪儿腰间玉佩突然迸发青光,照出船舱内壁暗红的图腾——成千上万只凤凰在血海中哀鸣的画面。
神秘女子扯下半幅面纱,露出颈后完整的锁链烙印:“三百年前天机阁用守墓人血脉镇压血煞宗,每道封印都需献祭九十九名玄凰后裔。“她指尖抚过林雪儿眉心血纹,少女的瞳孔瞬间化作鎏金色,“而你们,是最后两道活封印。“
海面炸开的浪花凝聚成青云子虚影,老者的道袍浸满血渍:“血煞宗已攻破山门,速往......“话音被青铜灯笼的爆裂声打断,幽蓝火焰坠入黑水,竟化作数万具身披战甲的骷髅破浪而出。
林轩掌心的金焰突然不受控制地窜向血契锁链,流光文字顺着链条没入林雪儿心口。
少女发出凤鸣般的清啸,周身浮现的古老纹路竟与船壁图腾产生共鸣。
白璃趁机咬破指尖,将血珠弹向那盏残破的青铜灯。
“以血为引,照见前尘!“她腕间青铜镯与林轩玉佩同时发光,残船甲板轰然开裂,露出底下布满符文的祭台。
无数凰羽状的光刃从裂隙射出,穿透骷髅战甲的瞬间,那些腐朽盔甲里传出凄厉的兽吼。
林雪儿在光芒中悬浮而起,发间垂落的金铃与海浪同频震荡。
当她睁眼时,看到白璃正用冰棱划开自己的小臂,让鲜血滴入祭台凹槽:“当年他们就是这样开启......“
整片海域突然陷入诡异的静止。
破碎的青铜灯盏自行重组,幽蓝火焰中浮现半枚残缺的凰羽印记。
桅杆上的图腾开始流动,血海凤凰的羽翼正指向雾气深处某个方位。
白璃突然按住想要触碰印记的林轩,残船却在这时剧烈倾斜——他们脚下的祭台纹路,竟与林雪儿心口血纹完全重合。
浪涛声重新响起的刹那,数道血箭穿透船底。
白璃反手凝出冰盾,却见那些血水在半空凝结成“祭“字。
林雪儿颈后的锁链烙印突然发烫,她恍惚看见雾气尽头有青铜巨门虚影正在开启,门缝中溢出的红光里,隐约传来翅膀拍打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