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呈秀端坐在书房,灯光昏黄如豆,不安地摇曳着,将他的脸映照得影影绰绰,宛如一幅被水洇湿的古画,满是难以言说的阴沉。
方才听闻梁良拒绝邀请,他胸腔里的怒火“腾”地一下蹿起,恰似被疾风猛然灌进的炉膛,熊熊燃烧,炽热得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噬。
他眉头拧成死结,恰似盘亘在山巅的险峻沟壑,牙关下意识咬得死紧,腮帮子高高鼓起,仿佛藏着两块坚硬的石头。那眼神阴鸷,好似寒夜中饿狼的目光,幽冷且凶狠,满满的不甘与怨愤几乎要溢出来。他在心里暗自咒骂,那声音像是从腐朽的地缝里挤出来的,低沉而又充满恶意。
这时,他的女婿张元芳匆匆步入书房。张元芳正值三十出头的黄金年纪,身形颀长挺拔,像是一杆修竹,透着与生俱来的文雅气质。
一袭月白色长衫恰到好处地裹着他的身躯,领口与袖口处绣着的精致云纹,宛如夜空中闪烁的星辰,低调却又不失奢华,给他添了几分贵气。
他面容清俊,剑眉斜插入鬓,眉下一双眼睛深邃而明亮,恰似藏着无尽幽渊,又似寒夜闪烁的寒星,锐利而精明,偶尔闪过的狡黠光芒,让人轻易不敢小觑。
“丈人,我有一计。”张元芳刻意压低声音,恰似一只隐匿在黑暗中的夜猫,发出神秘的低吟,每一个字都仿佛裹挟着阴谋的气息。
崔呈秀猛地抬起头,动作之快,像是被弹簧弹起一般,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急切,恰似溺水之人看到了救命稻草,那眼神里的渴望直白而又强烈。
张元芳往前一步,微微俯下身,整个人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凑近崔呈秀耳边,声音压得极低,缓缓说道:“丈人可命人散播消息,说梁良的会试策论中‘使太宗与厂臣共襄盛举’,实则是暗讽魏公公僭越帝位。
毕竟太宗贵为皇帝,厂臣只是太监,这话往深了琢磨,便是讥讽魏公公妄图效仿汉唐宦官干预朝政!”边说边拿起桌上毛笔,轻轻蘸了蘸茶水,在案几上缓缓写下一个“僭”字,那动作仿佛在书写一份决定他人命运的判决书。
崔呈秀眼睛陡然一亮,恰似黑暗中猛然划过的一道闪电,瞬间将他原本阴沉的面庞照亮。
他脑海里已经开始勾勒梁良身败名裂的画面,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忍不住在心中暗自叫好。
“梁良家境清寒,咱们可以设计让他背上债务。”
张元芳接着说道,脸上悄然浮起一丝阴笑,那笑容恰似春日里的蛇,在和煦表象下藏着致命的毒液,“找山西票庄做个局,假称他父亲梁文景早年借贷未还,利滚利如今已达三千两。
再让顺天府衙役打着‘秉公执法’的旗号,查封他客栈里的行李——殿试马上就到了,他要是没了笔墨衣衫,还拿什么去应试?”
崔呈秀听闻此言,脑海中浮现出梁良在殿试前狼狈不堪的模样,就好像看到一个跳梁小丑在自己的掌心里挣扎,再也忍不住,双手猛地一拍,畅快地大笑起来,笑声在空荡荡的书房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很快,阉党把控下的《邸报》便推出了一期火药味十足的特辑。
头版以醒目的大字写着“惊曝逆臣梁良十宗罪”,还煞有其事地附上伪造的他与东林党往来的书信,那些书信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像是群魔乱舞,却妄图以此坐实梁良的罪名;
副刊是“开封士子联名揭发梁氏侵占学田”,这不过是他们用银子堆砌出来的闹剧,收买梁良同乡作伪证,那些所谓的“联名”,就像小孩子过家家时随意拼凑的玩具,毫无可信度;
花边则是捕风捉影的“会试第2名夜宿贡院秘闻”,满是荒诞不经的八卦,像是街头巷尾老太太们的无聊闲谈,却被堂而皇之地登在报纸上,只为了给梁良泼更多的脏水。
崔呈秀又悄悄暗示三法司,那眼神就像狡猾的狐狸,藏着不可告人的目的:“若梁生愿意拜魏公为义父,这案子或许能定为誊录笔误,不过是一场小小的误会罢了。”
在市井江湖之中,崔呈秀雇来的泼皮们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日日围堵在客栈周围。
他们扯着破锣嗓子,高唱改编的童谣:“梁家郎,攀高枝,不要爹娘要阉党!”那声音此起彼伏,恰似夏日里恼人的蝉鸣,又像是一群嗡嗡乱飞的苍蝇,无孔不入,在客栈周围搅得鸡犬不宁。
崔呈秀看着这一切,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就像一个贪婪的守财奴看到了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满意地点了点头,对张元芳说道:“元芳,你果然才智过人,心思缜密得如同织网的蜘蛛,将一切都算计得恰到好处。
你把这个计划写成书信,亲自递给魏千岁,等魏千岁点头同意,就按计划行事。”
张元芳领命而去。他来到顺天府寿比胡同,一座奢华至极的府邸赫然出现在眼前。
这座府邸简直就是一座微缩的宫殿,规模与气派直逼亲王府邸,仿佛在向世人宣告着主人的无上权势。
府邸大门前,两头石狮子威风凛凛地蹲踞着,它们身躯庞大,肌肉紧绷,锋利的爪子牢牢地抓着地面,仿佛下一秒就要扑出去撕碎眼前的一切。
那怒目圆睁,精光迸射,凛凛威光四溢,但凡路人经此,皆被其目光扫过,仿若世间万象尽入眼底,尽显府邸主人尊荣显贵之位。
府邸所用的石料和木料,皆是按照亲王规格采办,每一块石头都打磨得光滑平整,每一根木料都散发着淡淡的木香,纹理清晰,质地坚硬,无不透露着奢华与讲究。
往来拜访的人络绎不绝,门庭若市,热闹非凡,门槛都快被踏破了,足见主人在这京城中的影响力。不用多问,这便是大名鼎鼎的魏忠贤的府邸。
张元芳身着一袭黑色圆领袍,袍上用金线绣着繁复精美的暗纹,那些暗纹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微光,宛如夜空中神秘的星辰轨迹,低调而奢华。
他抬手利落地整了整衣冠,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上前,毕恭毕敬地把请帖递给府邸门口的门子。
门子接过请帖,眼睛快速一扫,脸上瞬间堆满了笑容,那笑容就像春日里绽放的花朵,灿烂而又虚假,嘴里说道:“原来是张主事,我这就去通知管家,您稍等片刻。”
张元芳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从袖中掏出几个碎银子,轻轻塞到门子手中,动作娴熟而自然:“多谢小哥,还望你通报得快些。”
门子眉开眼笑,脸上的褶子都快挤成了一朵花,点头哈腰道:“张主事放心,您的事儿我指定第一个办好!”说完,便像一只敏捷的老鼠,一溜烟跑了进去。
不多时,管家迈着沉稳的步伐出来,将张元芳迎了进去。
魏忠贤和魏良卿正在厅中等待。
张元芳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动作标准而规范,像是经过无数次排练。随后,他将整个计策一五一十、条理清晰地说了出来,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就像一位严谨的画师在精心描绘一幅画卷。
魏忠贤听完,脸上浮现出一丝狠辣的笑意,那笑容恰似冬日里的寒霜,冰冷而又残酷:“是该让这小子吃点苦头了,敢拒绝我的招揽,除了那些不识时务的清流,这小子倒是头一个,真当我魏忠贤的面子一文不值?”
但话锋一转,他的语气又变得缓和起来:“不过事情也别做得太绝,给那小子留点余地。圣上还时常念叨他,咱们得适可而止。
要是他亲自登门拜访,这些手段就都可以收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