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蒺藜在城垛上结出冰花的时候，我正在北城墙帮守军搬运堆积成山的火油桶。
自从白龙袭击后，北境防线每日要烧掉三车鲸脂，融化的冰层在墙根堆积成蓝汪汪的冰水混合物小山。
“冰甲蟒！七点钟方向！”
瞭望塔传来嘶吼的瞬间，第三小队已经架起火焰弩。
这种盘踞在战争之神与冰霜之神领地交界处的魔物，此刻正用覆满棱形冰晶的头部撞击结界。
见习骑士们的钢剑砍上去只能留下白痕，直到正式骑士艾德蒙抡起熔炉锤，全力以赴地给对方来了下狠的。
这位铁匠出身的汉子每次全力挥击，锤头都会迸发誉为“锻造之神祝福”的火星，震得人和魔兽都在颤抖。
真正的危机来自东北角缺口。
冰焰魔狮幽蓝的吐息正在腐蚀神石结界，负责驻守的第五席圆桌骑士却不见踪影。
“那家伙肯定又醉倒在酒窖了！”
第四席的传令官边骂边点燃烽火。
当魔狮撕开第三层冰焰护盾时，天空突然降下金红色暴雨。
抬眼望去，第五席珍藏的“烈阳壶”倒悬云层，储存了三年的盛夏骄阳把魔狮浇成落汤鸡。
轰！
烈焰燃起，隐隐能听见第五席的悲恸声。
我在市集广场撞见过最诡异的场景。
卖羊毛毯的老约翰摊位上盘着条雪狐，这小东西刚偷了熏鱼准备开溜，突然被冻成冰雕。
第十席圆桌骑士从屋顶跳下时，手里还提着四只同样被冻住的雪狐。
“寒灾之神养过的宠物种类，”她弹了弹冰雕耳朵，“常常被用来探听结界的弱点。”
最壮观的当属钻石猛犸冲击西隘口那天。
二十头如山丘般的巨兽踏着地动山摇的步子来袭，凯骑士站在吊桥尽头啃苹果。
“朋友们，知道为什么猛犸灭绝了吗？”
他对着领头的巨兽大喊。
“哈哈！因为象牙制品过时了！”
话音未落，提前埋设的五百张渔网从雪地弹起，每张网都缀满从海妖那里换来的消融珊瑚。
随着兽潮越发密集，正式骑士们教导见习生的战法愈发刁钻。
对付冰霜巨狼要用煮沸的沙棘汁泼眼睛，遭遇黑睛狂牛就敲响特制的青铜震音叉。
有次我看到两个见习骑士用长毛象最爱的岩盐设陷阱，结果被象鼻卷走的盐罐中砸出三颗带冰碴的板牙。
真•“岩”盐。
圣殿地窖如今堆满魔兽材料。
冰甲蟒的蜕皮用来强化铠甲，雪域冰猿的毛发织成御寒斗篷。
女神亲自给战利品打上胜利品的印记时，凯正蹲在角落顺手给白龙逆鳞涂防锈油：“这片镶在王冠上怎么样？保证让来访的黄金之神气到褪色。”
凯的斩首刃插在龙鳞堆里嗡嗡作响，防锈油顺着刃槽滴落时，圣殿地窖突然亮起誓约神文。
他保持着蹲姿转头，看见女神的身影从石壁上渗透出来。
这代表紧急事态需要用最高阶的传讯术。
“您下次能走正门吗？”
凯用油乎乎的指节敲打龙鳞。
“我差点把保养油涂到第六席的布料上。”
他故意忽略对方凝重的神色，脚边散落着三支空药水瓶，那是今早医疗所丢失的止痛剂。
女神耳畔垂落的金发被神文映成淡金色：“北境冰川裂开了七道新峡谷。”
她指尖划过空中浮现的冰晶地图。
“雪妖们说看到黑色马车辙印。”
“所以您要我去给寒灾之神送抗议信？”
凯把逆鳞抛着玩，又眼疾手快地接住。
“先说好，传送阵费用从军备金里扣。”
他忽然僵住，因为女神直接弹出一枚誓约胜利的符文贴在他后颈。
这是直属命令的印记，女神几乎没有动用过。
空气里的龙血气味突然变得粘稠。
凯站起来时，斩首刃自动飞回背甲卡槽：“您明明可以派第二席去，那家伙的鼻子比雪橇犬还灵。”
他故意把药瓶悄悄踢到角落。
“还是说您又在替谁背黑锅？上次冰霜巨人……”
“凯·霍克！”
女神的呵斥让地窖所有龙鳞直立，但颤抖的尾音暴露了她的疲惫。
穹顶垂落的锁链开始叮当作响，那些都是她替部下承担过错的誓约反噬。
抠门骑士突然露出狐狸般的笑：“您又偷偷帮第四席修补养殖场的结界了对吧？”
他戳破对方左手指尖未愈的金色裂痕。
“这次探查的报销额度提高三成，我就假装没看见您违反'领主不直接干预内政'的誓约。”
女神垂在身侧的拳头松开了。
她转身时，十二道誓约锁链在地面投下栅栏般的阴影：“带正式骑士的第七、第九小队去，用我的黎明战车。”
金纹在凯的铠甲上蔓生出保暖符阵。
“记住，别让冰渣塞住你的毒舌头。”
“遵命~！我的女神～！”
凯行了个夸张的躬身礼，却在女神身影消失瞬间捂住肋部。
嘶～！
那里有今早被龙爪撕开的伤口，现在却在产生连续的瘙痒感。
淡金色的治愈符文正在皮下流转，显然某人又擅自分担了伤害。
拔出自己的刀，借着反光看了看自己的脸。
他难得有这么严肃的脸色。
当他扛着斩首刃走出地窖时，第七小队已经整装待发。
“头儿，女神额外批了二十枚破界弹。”
副官晃了晃鼓囊囊的皮袋。
凯肉疼地抽搐嘴角：“那个不会过日子的……二十枚，这都够买三百桶麦酒了！”
雪原方向传来冰层崩裂的轰鸣，凯跳上战车时突然回头望天：“告诉第四席，她的鲑鱼钱我会从寒灾之神的神殿瓦片上抠回来。”
黎明战车腾空瞬间，他朝圣殿方向弹出一枚龙牙硬币，正好遥遥卡进女神王冠的宝石缝隙。
女神站在穹顶瞭望台，伸手一招，掌心的龙牙硬币刻着歪扭字迹【借款抵押】。
她没注意到自己嘴角的弧度，直到东北方传来战车撞碎寒冰结界的声音，那些被锁链束缚的誓约神文突然明亮如初。